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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二


  毒無常一面走,一面說道:「張兄,在下認為把人帶走乃是上策,雖說他什麼都顯得不懂。」

  「隆老兄,帶一個老朽,豈不耽誤腳程?萬一他在人多處一叫嚷,咱們豈不落了嫌疑?你放心,後面的人大部分皆認識老門子,畢夫子不會放過他的。」

  「哦!畢夫子真是順天王?」

  「他是與不是與你何干?」張大為正色問。

  「張兄,在下不在乎你們是誰,也不在乎你們要做些什麼,但樹大招風,你們亮身分到處亂闖,會出紕漏的,江湖人對你們這些打江山的好漢敬鬼神而遠之……」

  「那你為何又與咱們合作?」

  「在下要的是周小輩,這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。呵呵……」毒無常用一陣大笑結束不愉快的話題。

  張大為也嘿嘿陰笑,說:「你口說不在乎,其實心裏並不是沒有顧忌。告訴你,如果你害怕,離開咱們遠一點,以免遭了魚池之災。咱們並不想到處招搖,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咱們的下落,連官府也把順天王忘了,城門口再也見不到懸賞追緝的榜文。」

  「而現在你們竟公然亮名號,是何用意?」

  「那也是萬不得已的事,江西之行,周小輩恨重如山,被他查出了咱們的底細,走漏了風聲。寧王志大才疏,李天師膽小如鼠,竟然食言毀約,嚴禁咱們進入江西以免礙他的事。最後誘擒周小輩的大計,因李天師的介入而功敗垂成。咱們的出現,吸引了各地方人士的注意,可說目的已經達到了,以進為退,事非得已的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,你們是有意張揚,另有圖謀了。」

  「不……不談這些,趕路要緊。」張大為掩飾地說,已發覺自己失言。

  ***

  永旭與冷魅住在西大街的悅來客店裏,午間至食廳進膳。食廳內食客眾多,兩間門面的店堂幾乎座無虛席。

  兩人在窗角一桌進食,永旭突然低聲道:「右面第六桌那位食客,你看像不像詹二爺家的老門子?不要盯著他看。」

  「是他,錯不了。」冷魅說。

  老門子與三位食客佔一桌,各自叫了簡單的飯菜埋頭進食,神情木然死樣怪氣,與那天在門外擋駕的神態並無多少不同。

  「怪事,他為何不在詹家進食?詹家在北大街,他怎會跑到西大街客店的食廳來進食?似乎不合情理。」永旭喃喃地說。

  「也許詹家離開峨嵋山別墅之後,遷回街上自己不起伙吧。」冷魅提出解釋。

  「理由不夠充分,詹家一門三十六口,不起伙怎成?那是不可能的。」

  「不必管詹家的事了,永旭,你今後有何打算?趕走銀劍應奎弄巧反拙,畢夫子失去了耳目,我們也失去了追查的線索,顯然這銀劍應奎怕死鬼,把順天王逃匿此地的消息太早傳出,打草驚蛇讓順天王溜掉了。」

  「他會回頭找我的,風聲一過他就會回來,他知道我不放過他,他也不會輕易地放過我的。」

  「他已經明白的示怯,怎敢再來找你?」

  「他何時明白的示怯了?」永旭訝然問。

  「那天在詹家,六比二佔了絕對優勢,但他竟然以釋放詹家三十六口,來換取你赴約的條件,不是明白的示怯了?」

  「不然,你還沒有看出來?其一,天快亮了,驚動官府他走得了?其二,他知道藝業勝不了我,佔不了便宜。其三,他們雖有六個人,但另三位拘禁人質的仁兄不堪一擊,以三比二,他毫無制勝的把握,很可能他會失手。其四,當他看清了霜華劍,便知道輸定了,他的五行遁術固然了得,但寶刀寶劍卻是五行遁術的剋星,如果他勝不了我,想借五行遁術遁走已是不可能了。如果那天我不理會詹家三十六口的死活,我定可與他拼個同歸於盡。唉!真不知道該到何處去找他們了。」

  「何不到巢湖北窩港蛇郎君的墳墓那兒碰運氣?也許他在等你赴約呢。」

  「不可能的,有人發現昨晚有不少黑影越城而走,往東向江邊而去,顯然的已經乘船走了。咱們盡半天工夫打聽,如再無發現,明天到江邊去查查他們的去向。咦!老門子是何時走的?」

  老門子已不知去向,桌上的碗筷仍未撤去。

  「咱們只顧說話,忽略了他。」冷魅說。

  一名店伙含笑走近,賠笑道:「請問哪一位是姓周的?」

  「在下姓周。」永旭答。

  店伙從袖底摸出一封信遞過說:「有一位小哥將這封信交給小的,說要轉交一位叫周永旭的客人,周爺的台甫是……」

  「在下正是周永旭。」

  「那麼請收下。那位小哥說,不要回音。」

  「謝謝。」

  店伙走了,永旭盯著未封口未具款式的空白封套發怔,疑雲大起。在和州他人生地不熟,誰會送信給他?

  「拆開來看看,說些什麼?」冷魅催他拆信。

  他相當小心,用筷子夾出信箋,展開唸道:「順天王將至千秋澗舊斗門附近詹家宅,找詹二爺追問蛇郎君下落,有興來乎?」

  「誰具的名?冷魅問。

  「沒有具名,沒頭沒尾的無頭信。見了鬼啦!順天王不是已經從詹二爺口中,問出蛇郎君的死訊嗎?怎麼又到詹家的祖宅去找詹二爺追問?」

  「真是怪,這封信難道是順天王佈下的疑陣,引我們去入伏?」

  「這……不像。」

  「你打算怎麼辦?」

  「去走一趟。」永旭斷然地說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寧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無。咱們小心一些,也許真是如你所料的陷阱,但總算是線索,不入虎穴焉得虎子?今晚我就動身,你在城裏等我。」

  「你不要我去,我自己去。」冷魅寒著臉說,賭氣丟下筷子不吃了:「要不去大家不去,我陪你到南京找郎中。」

  「好吧!我們都去。說真的,如果你不去,我擋不住他們的爪牙,無法行致命的一擊,成功無望。食罷,我們去打聽千秋澗舊斗門的所在。」

  ***

  千秋澗舊斗門不難找,在城西北不足二十里。

  千秋澗是一條小河,原是歷湖和鄂湖的出水口,流入當利浦人江。

  歷湖最大,長二十里闊十五里,水流入鄂湖。

  下游在千秋澗建了斗門,管制湖水以利灌溉。

  但在數十年前兩湖突然乾涸,官府闢為農田,斗門便失去作用。

  目前的歷湖鄂湖皆名存實亡,千秋澗快變成小溝了。

  那一帶地勢低,雨一大便盡成澤國,溝渠縱橫,而且有不少的沼澤地,人畜陷入勢必葬身在內。

  遍地的蘆葦形成不少的絕地,即使是大白天,也難免迷失在內。

  詹二爺的祖宅在舊斗門西北約五六里,四面都是沼澤,小徑四通八達。

  三十年前仍有十餘戶人家,但是水患年年加劇,所有的人都遷走了,陸續留下空屋任其腐朽。

  詹家的人是最後遷走的。

  他們每年派人來灑掃清理祖宅,冬季偶或來住上三五天,附近的農舍皆已成為莽莽的荒原了。

  事實上,這裏已成為無人居住的棄村,供附近經過的村民作為歇腳避雨的處所。

  然而真正能聊避風雨的房屋,連詹家的祖宅算上,還不足五家呢,其他的房屋皆已先後倒塌了。

  天一黑,這裏便成為狐鼠的遊樂場。

  滿地的螢火,沼澤中鬼火明滅不定,棲息在內的成群水鳥,受驚的時候聲勢是十分驚人的。

  因此,一到了晚上,沒有任何人走近這一帶的沼澤地,鬼打死人傳出了不少恐怖的怪傳聞。

  相距最近的村落也在七八里外,西北一帶更是二十里外方有村落。

  破曉時分,舊斗門東南六七里的鶴村前歇腳手,姬少莊主姬嵐與乃妻商婉如,在此地會見了先到的毒無常和張大為。

  「張老前輩,情形如何?家父派晚輩前來討消息。」姬少莊主恭敬地問。

  「詹二爺帶了四個人,是昨天午後動身的,乘坐四乘小轎,偷偷摸摸動身,直抬進詹家祖宅去了。」張大為說。

  「老前輩跟去看了嗎?」

  「跟去了,轎打發回城,三個僕人在打掃屋子,其中有老門子在內。昨晚你們沒把老門子弄到手?」

  「沿途並未發現老門子,老前輩留下暗記的茶亭附近,三家村民根本不知那位老門子的去向。」

  「哦!算他命大。畢夫子也該來了吧?令尊呢?」

  「後面四五里那一帶村落,民壯不斷四出巡邏,夫子他老人家認為不宜白天前來,傳下話請兩位覓地潛伏監視,晚上來擒詹二爺。」

  「你們這算什麼?難道都是些怕死鬼?」毒無常不客氣地說:「三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,一批虛張聲勢的民壯,便把你們嚇住了?在下真難相信你們是叱吒風雲,攻城掠地屠人萬千的造反英雄。」

  姬少莊主虎目怒睜,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封信,遞給張大為說:「這是家父從一個陌生村夫手中,接到的一封匿名信,畢夫子要兩位過目,囑兩位小心注意,千萬不可大意糊糊塗塗往裏闖。」

  張大為展信一看,愣住了。

  「信上沒說什麼?」毒無常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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