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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一


  巡檢大人威風凜凜掃了四周的人一眼,問:「楊巡捕,是不是有人鬧事?」

  巡檢是起碼官,官位雖小權勢卻大,地面上的一切雜事都得過問,是不折不扣的八方土地。

  地方上治安是否良好,全操在巡檢手上,巡檢手下的巡捕雖少得可憐,但有權動用地方民壯義勇,與管區內的武林人物皆有往來。

  如果巡檢大人徇私在法貪黷無能,後果不堪設想。

  楊巡捕欠身道:「幾個船上的旅客,喝多了幾杯酒吵吵鬧鬧並未發生事故。」

  「是不是有人動刀動劍?」巡檢大人追問。

  「沒有,也沒有人動拳腳。」

  「那就好,有人提出申訴控告嗎?」

  毒無常忍耐不住,正待發作。恰好巡檢大人的目光,凌厲地也落在他身上,那具有威嚴的神態,壓下他升起的無名孽火。

  沒有人回答,巡檢大人的目光,神氣地在食廳掃了兩匝,然後向百臂神判說:「碼頭今晚泊舟甚多,多留些神,有人鬧事,先押起來再說,這裏你多費些心。」

  「屬下遵命。」百臂神判欠身答。

  巡檢大人帶了從人走了。

  毒無常向百臂神判冷笑道:「閣下的藝業極為出眾,在江湖道上聲譽甚隆,想不到在一個不值一文的小小巡檢面前,奴顏婢膝噁心之至,你不感到汗顏?」

  百臂神判不以為然,淡淡一笑道:「巡檢小與不小,閣下的心目中認為有分別,但在楊某心目中,卻是楊某的長官。俗語說,沒規矩不能成方圓,楊某身為巡捕,對長官禮而有節,這是做人的規矩,楊某認為這是正正當當的行為,不以為恥。像你這種沒有教養的江湖浪人,在那些無父無君具有獸性的師父調教下,學了一些不將自己當人看待的武功,出道後獸性發作,心狠手辣行同禽獸,只知弱肉強食,不知人倫為何物,這才是最可恥最可憐的人,因為你已經把自己看成禽獸了。」

  這一頓話分量甚重,毒無常惱羞成怒,醜惡的臉部因激怒而抽搐變形,猛地伸手拔劍。

  百臂神判背著手,虎目炯炯沉聲說:「閣下的劍如果出鞘,楊某保證你今晚會在大牢中快活,不信你可以試試。」

  廳角坐著一個雄健的大漢,接口道:「毒無常,拔劍啊!劍出鞘的瞬間,在下敢打賭一文錢,你身上最少有三個窟窿。你如果認為百臂神判的綽號是騙人的,劍出鞘便可糾正你看法的錯誤。」

  毒無常已壓下劍的卡簧,卻遲疑著不敢拔出。

  大漢卻不肯罷休,催促道:「拔出來啊!閣下,你的毒物可傷人於丈外,怕什麼?百臂神判當然沒有一百隻手,他藏在衣內的判官筆拔出來絕不會比你快,機會不可錯過,拼吧!」

  毒無常的手離開了劍鞘,陰森森地說:「咱們青山不改,綠水常流,後會有期。」

  「楊某隨時恭候大駕。」百臂神判也冷冷地說。

  毒無常怨毒地瞪了百臂神判一眼,悻悻地出店而去。

  ▼第三十八章 夫子畢現

  百臂神判走近臉色尚未恢復正常的五湖浪客,拍拍對方的肩膀和氣地說:「能走,你還是趕快離開敝地吧,毒無常不是善男信女,他不會放過你的,多耽誤片刻,就多片刻危險性。記住楊某的話,下次不可冒用別人的名號招搖撞騙,你該知道這是江湖大忌,會替自己招災惹禍的。」

  五湖浪客打一冷顫,一言不發狼狽而走。

  百臂神判的目光,落在永旭和冷魅的背影上,微笑著轉身出店走了。

  食廳恢復了平靜,但人聲降低了許多,那些大嗓門的好漢,不敢再無所憚忌語驚四座的談了。

  永旭苦笑一聲,向冷魅說:「姜太公在此,咱們的盤纏沒有著落了。」

  冷魅沉思片刻,問道:「永旭,你不敢在百臂神判的地段內生事?」

  「不是不敢,而是不願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百臂神判是個難得的好人,公正廉明有口皆碑,他的轄區內,土豪惡霸絕不敢胡作非為,不信你可以去查查池口鎮附近,絕不會有讓咱們勒索的對象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咱們走!」他急急的說。

  「你……你像是有急事……」

  「毒無常也算是一代玩毒宗師,也許他有管用的解藥。咱們分頭追蹤,查出他的落腳處,走!」

  冷魅恍然,掩不住內心的興奮,首先搶出店外,沿毒無常的去向追蹤。

  池口鎮只有三條街,晚上設有夜市,夜市也限於碼頭區,跟蹤該無困難。

  永旭岔小巷繞到前面等候,到了西碼頭,左等右等,不見毒無常出現,也未發現冷魅的蹤跡,難免心中有點焦灼。

  碼頭最西端,靜悄悄泊著三艘中型客船,艙面不見人蹤,艙戶是大開的,看不見任何的燈火。

  要不是鄰船的船夫在艙面上談話,真會被三艘陰森怪異的船唬住了,真有點兒鬼船的氣氛。

  他在街邊碼頭的石階坐下,盯著下面的船發呆,心想:如果能僱到一艘快船下放巢湖,該多好?

  蛇郎君宰父卓超是否有解藥,他尚難逆料,但這是唯一的希望,也是在期限內可以趕到的最近所在。

  他也毫無選擇地將命運作此孤注一擲,生與死決定於這次巢湖之行,他必須爭取時間。因為蛇郎君在巢湖隱居,要找一個隱居的人得花不少工夫。

  他想得很多、很遠,從九華回想到九江,從九江想到池口,終點是那個暗算他的葛姓女子。。

  這個鬼女人為何要用毒針來暗算他?三年前在茅山,他與恩師管了一檔子鬧事,但並未出手懲戒任何人。

  再說,茅山道院那些雙方的當事人,皆不知他與恩師的身分,不可能三年後仍然記得他的相貌,在緊要關頭出現用詭計暗算他。

  如果他不死,他要到茅山道院查明底細,以便早作提防,日後暗算的情勢很可能重演。

  中間那艘怪船有了動靜,艙門悄然而開,幽靈似的出現一個黑袍人,舉動輕靈腳下無聲,但見袍袂飄飄,無聲無息越過跳板,拾級而上像個鬼魂,腳踏在石階上,聽不到任何的聲息。

  二十餘級石階,似乎轉瞬即至。

  就在他轉念之間,黑袍人已登上街邊,到了他身邊止步,一雙似乎有光芒的怪眼,以迫人的氣焰盯著他的臉部。

  附近有幾名水夫走動,夜市相距約有百十步,對街的住宅家家閉戶,顯得冷冷清清的,與百十步外夜市的嘈雜,顯成強烈的對比。

  他猜想可能有麻煩,這位黑袍人是沖他而來的。

  麻煩果然來了,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。

  黑袍人嘿嘿陰笑,用帶鬼氣的嗓音問:「你來了許久了,有何貴幹?」

  他想站起,卻又忍住了,故作從容坦然道:「等人,等了許久了。」

  「等誰?宇內雙狂不會來了,你還想等誰?」

  他心中一震,宇內雙狂,那不是大邪的撐腰人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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