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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


  「呵呵!行囊裏有幾百兩黃金,怪擔心的是不是!」他拍拍戚報應的肩膀:「所以,財不能聚得太多,財多了就被財產牽著鼻子走啦!你們快走,突然折近南京,混江龍必定疑神疑鬼,日後到安慶辦事就容易多了。」

  他們在高談闊論,俞霜主婢倆靜靜地坐在一旁傾聽。俞姑娘亮晶晶的明眸,不斷地在周永旭身上轉,粉頰會突然地泛起淡淡紅霞,也逃避似的迴避他的目光。

  他並未留意姑娘的神色,對一個剛會面的晚輩,他沒留下任何印象,只本能地覺得鬼見愁有一個靈秀沉靜的好侄女而已。

  船正在靠碼頭,船上一陣忙碌。

  周永旭回到自己的客艙,倚在視窗瀏覽忙碌的碼頭,天色尚未全黑,碼頭上泊了三二十艘大船,大江不禁夜航,泊旋的船必定是與太平府有往來的船隻。

  鬼見愁帶了侄女主婢先登岸,戚報應押著背綑雙手的飛魚楊芳與姓李的人,毫無戒心地隨後登岸。

  兩名夫子打扮的人看清了飛魚楊芳,吃了一驚,往人叢中一鑽,向南走了。

  久走江湖的人,必須具有靈敏的耳目,天生的獵犬鼻,可嗅出危險的氣息,能在一瞥之下,看出可疑的事物來。

  窗口的周永旭旁觀者清,他立即包好行囊,也不向船家打招呼,施施然踏上跳板,隱沒在忙碌的人群中。

  碼頭是商業區,但離城還有兩三里,中間隔了一道護城壕,站在碼頭最高處,可以看到太平府的水西門城門樓。府城的城牆特高,有三丈六尺,加上城門樓的高度,船在江心便可看到了。

  碼頭北面是太平水驛。

  鬼見愁一馬當先,直趨驛站的大門,迎面碰上一名驛卒,他上前抱拳問:「請問,還有地方可以住宿嗎?」

  「你是……」驛卒打量著他問。

  鬼見愁從懷中掏出一卷文書,打開說:「請稟告驛丞,在下有要公途經貴地,這是宿止的公文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本站已沒有官舍,今天來投宿的官差很多。這樣吧,你到北面的遞運所試試看。不過,遞運所今天恐怕也住滿了,湖廣來的漕船到了十五艘之多。」

  「那……」

  「進城也已經來不及了,這樣吧,晚上可在柴房暫且安頓……」

  「那就算了。」鬼見愁無可奈何地收起公文,他帶了侄女,怎能住柴房?進城的確來不及了,天一黑城門便關閉,誰也休想出入。

  「我們去找船,連夜下放,怎樣?」戚報應說。

  「也好,試試看。先找一家食店,晚膳還沒有著落呢。如果找不到船,今晚只好住小客棧了。」

  碼頭一帶客棧雖然不少,但都是供販夫走卒住宿的小店,幾乎全是大統鋪,帶有女眷的旅客必須進城找大客棧投宿,要不就只好在船上過夜。

  這一耽誤,耽出了大紕漏。

  他們在一家小食店進膳,然後由戚報應到碼頭找船,不但找不到下放的大小船隻,連先前乘坐的客貨船也失了蹤,據碼頭上的人說,船僅停靠片刻便匆匆解纜走了。

  戚報應相當機警,船失蹤便引起他的疑心,按理,那艘船必須在此加載幾位乘客,而且上航相當辛苦,這種船速度慢,航道江東岸有無數石礬,西岸全是淺沙,一不小心,撞磯擱淺怎吃得消?晚間夜航十分危險,船不可能匆匆開航的。

  他看出危機,再一留心碼頭上的夫役們的表情,他暗暗心驚。不錯,的確有不少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他,幾乎所有的人皆像避瘟疫似的避免與他接近。

  他立即到貨倉樓房一帶找官府中人,那一帶該可以找得到太平府的巡檢。可是,他失望了,偌大的碼頭區,居然找不到半個巡檢衙門的人。

  他回到食店,立即將疑心的事向鬼見愁說了。

  鬼見愁比他老練些,地方巡捕出身的人,比軍方派委的治安官吏地頭熟,立即親到碼頭查證。

  不久,鬼見愁匆匆返回,臉色不正常,將戚報應和侄女主婢喚出店外,不勝憂慮地說:「戚兄,目下我們有兩條路可走。」

  「查出什麼線索了?你的神情很可怕。」戚報應心中一緊。

  「有人封鎖了碼頭,可能是病無常袁福比我們早到一步,他的水性比船快得多,而且是混江龍的死黨,可能已糾合死黨和我們敞開來算了。」

  「那……咱們……」

  「其一,越城到府衙投文。其二,沿陸路迅速返京。」

  「第一條路顯然行不通,偷越城關知法犯法,只要歹徒們透露些少口風,咱們吃不消兜著走。」

  「那麼,只有一條路可走了,咱們立即動身。」

  只要遠出三十里,過牛堵山越慈姥山,便算是到了應天府的地境,那是鬼見愁的勢力範圍,說走就走,帶了行囊,六個人立即動身。他們並不怕病無常,只是不願無端被纏住而已。

  大道在北門外會合官道,六人撒開大步急趕。十里外是牛堵山,官道從東麓經過,山西麓臨江,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采石磯。

  五里亭在望,亭附近的幾家農舍燈火全無。

  飛魚楊芳一面走,一面扭頭說:「俞頭兒,咱們並未在你的地面犯案,目下姓周的苦主又不在,你無法定咱們的罪,對不對?放咱們一馬,如何?」

  「放你回去向混江龍報信?抱歉,辦不到。」鬼見愁冷冷地說:「你請放心,欲加之罪,何患無詞?我會送給你幾樣罪名,關在大牢裏讓你快活的。」

  「你別說早了,到南京遠得很呢。」

  「你放心好了,真要有三長兩短,第一個倒霉的人,保證不會是我鬼見愁,而是你兩位仁兄。」

  「何必呢?光棍打九九,不打加一,放咱們倆一馬,病無常便會放過你們的,我保證……」

  「你保證什麼?你算老幾?少臭美了。」鬼見愁陰森森地說:「如果在下所料不差,混江龍早有預謀,他不會在安慶等俞某拆他的台,他的狐群狗黨大概已佈置在太平附近,守住大門等……」

  談話間,已到達亭前,亭右的農舍屋角踱出一個黑影,接口道:「不錯,咱們已經在大門等你。南京雙雄,離開了南京地面,你們就成了折翅的鳥,失水的魚。哈哈!咱們已久候多時,已經替你們挖好了墳墓,就等你們的屍體往裏填啦!」

  路兩側,草叢樹影中接二連三站起不少人影,前面,有八個黑影攔住去路,身後,退路已絕,不少黑影堵住了。亭中,升起兩個身材高大的黑影,一個站在簷口用打雷似的大嗓門說:「南京雙雄,這些年來,你們到底殺了在下多少弟兄?你們該用血來償還!」

  鬼見愁將兩個俘虜交給俞霜主婢看管,丟下包裹,拔山腰裏的成名兵刃三節棍,呵呵大笑道:「混江龍,在下真沒想到閣下真的親自來了,很好很好。在下身在公門,公平執法,擒了閣下多少弟兄,委實記不清了,你說吧,龍江關客船屠門血案,五屍六命慘絕塵寰,是不是閣下的主謀?」

  「在下說過是主謀嗎?」

  「三兇手已有兩個落網,招出你是主謀。苦主是安慶逃出來的富商,曾經招請武林高手抵制你的勒索,結怨甚深,曾經與官府合作,清除了你下江三處秘舵,最後被你請來不少惡毒的江湖敗類,破了他的家,他只好攜家小逃來南京避禍。你不甘心,派了八組二十四名惡賊跟蹤追殺,在龍江關破曉時分行兇屠船。你否認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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