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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


  淮安府清江浦鎮,地屬清河縣,是漕河的大埠頭,距縣城僅里餘,距府城卻有五十里左右。

  在這裏,必須辦渡河的驗證手續,船在通濟閘北關辦理稅務,駛出清口,便可放舟渡過大河(黃河)北上,所以北上的船隻客貨,必須在這裏停泊。

  自鎮西碼頭直至清口水驛這兩三里碼頭區,棧埠林立,市肆繁榮,水陸交通十分繁忙,一次停泊上百艘平底大型漕舟,司空見慣不足為奇。

  茂源棧,位於北關大街的南端碼頭大街。

  這是一家有如報關行的棧號,承攬清河縣、桃源縣、宿遷地區的客貨報關,上下打點,覓船承載等等業務,本身沒有船隻,有五六十名伙計,信譽不差,屬於中小型的棧號。

  有必要時,派人隨船護衛送過河,負責與大河北岸的關卡打點,甚至可以遠送至出東濟寧州,保證客貨不會沿途出紕漏。

  黃自然就是茂源棧的十位主事之一,經常需往河北岸奔波。

  在茂源棧,他不是出色的伙計,只能算是中等人才,工作也不怎麼繁重。所有的伙計包括東主在內,誰也不知道他是身懷絕技的神秘人物。

  銷假報到的第三天,便有一位青衣小帽的中年人,在他經常小飲的酒肆淮陰老店,笑吟吟地邀他小飲。

  來幾味下酒菜,兩壺高粱燒,雙方既不通名,也不寒暄話家常,三杯酒下肚,盡說些個旅途風花雪月閒話。

  傍晚時分,正是進膳時光,食廳二十餘副座頭滿座,人聲嘈雜,粗豪的漢子們百無禁忌。

  一張疊成方勝的紙角,悄悄地塞入他手中。

  「三更正,等你。」

  中年人放低聲音:「我把消息詳情奉告,是否肯幫忙,你可以完全作主,我只能說:兄弟,我們全靠你了。」

  「好,三更正。」他一口應允,接著提高嗓音:「老哥,談談你在滄州的艷遇好不好?滄州獅子應州塔,一鐵一木是天下奇觀。你老哥當然沒有興趣去看鐵獅子,該打發旅途寂寞……」

  「你算了吧!小兄弟。」中年人笑得邪邪地:「在滄州哪能有艷遇?滄州的鄉親們不論男女,性格與他們的鐵獅子一樣又兇猛又狠,好像不論男女,都從小就練武功,腿上功夫尤其了得,得罪了哪家的閨女,挨上一記窩心腿哪有命在?」

  「也難怪啦!」他一口喝乾了一碗酒,自行斟酒:「京都四大鏢局名鏢師,七八成來自滄州,那是白道英雄的大本營。你不要不服氣,老哥,像你我這種見了刀槍就害怕的人,哪有膽子到滄州討野火?」

  兩人談談說說,似乎沒引起旁人的注意。

  ***

  鎮上沒有夜禁,天一黑碼頭區燈火通明,市街上人群來來往往。旅客與水夫滿街滿巷。

  中年人離開淮陰老店,一搖三擺走向街中段的高陞客棧。

  這是稍像樣的客店,有供攜眷旅客投宿的上房,但仍以供應大統鋪為主,旅客形形色色,真正有身分地位的大爺們,不願在這種旅舍投宿,好處是,不會引起歹徒惡棍的覬覦。

  中年人卻不知道,有人注意到他,可知淮陰老店並不安全,同樣會受人注意。

  兩名大漢突然攔住了他,前面淮陰老店在望。

  「你想幹什麼?」那位粗眉大眼的大漢,劈面攔住去路,質問的口吻,滿含不測的威脅。

  另一名大漢,靠近他的身左,怪眼炯炯光芒懾人,那股躍然欲動隨時皆可能出手撲上的氣勢,也令人心中凜凜如受束縛。

  淮陰老店的店門,正有一群衣著華麗的男女進入。這兩名大漢的裝束,與那群男女相差不遠,寬大的外衣內,暗藏有匕首一類短兵刃。

  「我?我晚膳後返回旅店呀!」中年人一看兩大漢的氣勢,便知道逞強不得,示弱地指指前面的客店:「我住在淮陰老店。哦!兩位有何指教?」

  兩大漢用懷疑的目光,不住地打量他,眼中有疑雲,也似乎猶豫不決。

  他的外表,完完全全是一個老實的小商人,不折不扣的所謂小四方賈。這種人天下各地多得不可勝數,而且都是官府核准的正當行業身分,持有可以合法穿州過縣的路引證明,規規矩矩的小生意人。從外表看,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在江湖闖道的好漢,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化裝易容痕跡,是一個無害的人。

  兩大漢互相打手勢,轉身走了。

  中年人愣在當地,大感困惑。

  身後被人輕拍了一掌,有人超越他身右。

  「放心大膽正常地活動。」超越的人是黃自然,用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語音說:「沒有人跟蹤你,這兩個傢伙,是前面住店的男女中,派在後面警戒的人,以為你可疑,所以現身盤問。進店後好好歇息,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,小心了。」

  他心中一寬,原來黃自然一直就尾隨著他,保護他返店,當然主要是留意是否有人跟蹤。

  真不巧,這一進客院本來沒有幾個旅客,現在卻客滿了,那群男女就在這進客院住宿,院子裏就派有一個人警戒,另有一名僕婦指揮店伙。

  「今晚真得小心了。」他尾隨在店伙身後暗忖,店伙替他啟鎖:「這些人來路可疑,相當霸道,稍一大意,可能有是非。」

  「客官請稍候,茶水即將送來。」店伙收了鎖門的鎖退出:「今晚旅客甚多,客官請自小心門戶。」

  「謝謝關照,好在我沒攜有財物。」他向店伙笑笑,關上房門挑亮了燈火。

  警覺地檢查行李,幸好沒有任何異狀。

  警覺性與好奇性,是出門人的通病,他也不例外,留心外面的動靜。

  可以隱約聽到外面的人聲,似乎那些人一個個沉穩老練,沒有人大聲說話,行動輕靈矯捷,與其他亂糟糟人聲嘈雜的客院完全不同,頗不尋常,似乎可以感覺出,有一種令人難安的氣氛,籠罩了這座客院。

  「這些人是何來路?一定不是好路數。」他自言自語:「似乎人數不少,可不要道了池魚之災。」

  與大批不是好路數的人,住在同一座客院裏,出了事很可能被波及,真得要十分小心免出意外。

  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。

  旅客不斷湧入投宿,但這座客院卻顯得靜悄悄。

  原來是客院已經客滿,幾間上房大半被那批神秘男女所住下,不再接納其他的旅客。這些人很少出房走動,沒有人高聲說話,連店伙也心中有數,走動時腳下也盡量放輕。

  天黑後不久,屋頂上突然傳出聲息,似乎有貓在瓦面行走,只有細心的人才能聽到聲息。

  院子只張掛有三盞照明燈籠。各處走道不見有人走動,唯一的人影,是一個擔任警戒的中年大漢。

  中年大漢非常警覺,發現了屋頂的動靜。

  「朋友,何不下來賜教?」警衛沉聲叫:「咱們辦事相當講理,遵守江湖道義,所以也希望對方也講理守規矩。不要躲在暗處令人莫測高深,引起誤會就有所不便了。」

  「嘿嘿嘿……」一陣刺耳的陰笑發自屋頂。

  沒有人跳落,陰笑聲也停止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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