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魔劍驚龍 | 上頁 下頁 |
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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倚雲棧,也叫響水灘,在閻王碥南面約二十里,有村舍二十餘間,也是一處歇腳站,南距雞頭關僅十餘里,沿途最為險峻。 村舍面臨龍江,水流湍急響聲震耳。左是石布灣,右是盤龍塢。 沿盤龍塢小徑,進入一處山峽,前面的奇峰伸出一處臺地,建了一座規模不大,但格局頗為完整的佛寺:小雷音禪寺。 這裏,是深山中各處小村落的人,精神寄託的聖地,外地人很少光臨,香煙不盛是意料中事。全部僧侶僅有十二個人,名副其實在內苦修,自給自足,與外界幾乎斷絕了往來。 至於是否真與外界斷絕了往來,恐怕只有他們才心中明白了。 漢中府附近的秦蜀山區,一直就是匪盜作亂的大本營,百十年來幾乎難有寧日,此起彼伏周而復始,每次一亂就是十幾年,這條秦蜀通道,很少有長期暢通的時日。 北棧道連雲棧稍好些,波及的機會也少得多。至於在這些窮山惡水中的居民,到底是些什麼來路,連本地的民眾,也所知有限,官府鞭長莫及,也懶得理會。 這十幾個苦行僧的底細,連倚雲棧的居民也少有印象。 雞頭關是連雲棧的南口,駐有一隊民壯。關在褒城縣北十里,往來方便。 所以倚雲棧只是一處歇腳站,旅客須在縣城或雞頭關投宿,因此只有供應旅行用品的小店,沒有客棧供旅客投宿。 未牌時分,已經沒有北行的旅客,只有陸陸續續南下的人,在這裏略為歇息,便須動身趕往雞頭關或縣城投宿,不能有所耽擱。 陌生旅客在這裏逗留,小村的人一清二楚。 黃自然在一家小店歇息片刻,喝口水並且飲馬,向店伙打聽南下旅途的情形,然後跨上座騎向南動身,消失在南面的崇山峻嶺裏。 沒有旅客跟在他後面,旅客都是徒步趕路的,當然跟不上座騎,也沒有人會扮追馬匹的笨蛋。 虛塵老道躲在另一家小店歇息進食,目送他策馬泰然離去。 半個時辰後,北面來了一位年約花甲的孤身旅客,背了長形行囊,手中有一根尺八烏木鳩首杖,並沒在小村停留,出村南揚長而去。 老道隨後跟出,不久便並肩而行。 天沒黑,整條棧道交通斷絕。 沿途的小村與驛站的居民,也不敢離開安全活動範圍,強盜與猛獸皆在夜間活動,通常不會接近騷擾。 小雷音禪寺位於五里外的深山裏,羊腸小徑大白天也罕見有人行走,除了飛禽走獸之外,夜間絕不可能發現人蹤,平時十天半月,才有三四位老僧,前來小村採購日常用品。 天終於黑了,羊腸小徑破天荒出現行走的人。 *** 七月鬼門開,地獄門整整開一個月。 佛門子弟心中有地獄,而且相信地獄有十八層。 道家門人心目中也有地獄,地獄有十殿。 佛教東傳,地獄混成一家。因此,中元節與盂蘭盆盛會也混在一起大家歡喜,你拜地藏我拜閻王。 小雷音禪寺與外界少接觸,不舉行盂蘭盆盛會,但也不能免俗,懸起幾盞鬼燈。平時天一黑,只有大殿有長明燈,其他各處黑沉沉。 鬼燈在夜風中搖曳,梟啼獸吼此起彼落。深山中的夜是相當恐怖的,難怪妖魔鬼怪的傳說長植人心,夜間行走,真需有超人的勇氣。 按理,天一黑,這條羊腸小徑,不可能有人行走了。 可是,不但今晚有人行走,而且有不少人行走,但卻不走在一起。 小雷音禪寺今晚也有異於往昔,後面的禪房居然可看到燈火,香積廚也有火光,可知必定有和尚在弄食物。 和尚們按清規,午後是不可以進食的,香積廚照例不生火,絕不可以煮食物。午後偷吃的食物,稱為鬼食。 靜室點起兩具燭臺,光度似嫌不足。四位紅光滿面,雄壯結實,年約半百的和尚,居然置酒待客,而且肉香撲鼻。 哪像是苦修的和尚?簡直就是四個臉團團富家翁,只要留起頭髮脫掉僧袍,就神似富翁大爺級的人物了。 客人有三個,卻有兩個是美如狐仙的妙齡女郎,甚至穿了春衫長裙,宛若大家閨秀。 寺廟中夜間窩藏有女人,實在不像話。 那位男客年約二十五六,魁梧健壯劍眉虎目,英氣勃勃人才一表,可惜臉色有點蒼白。 如果臉色可以估計健康狀態,這位年輕男客顯然不符,臉色有病容,身材卻明顯地可以看出非常健康。 臉色有點蒼白,並不是缺點,反而顯得氣質清秀,英氣中透露出溫文味。 坐在上首主位的那位大和尚,臉上有不悅的神情流露,已有了三分酒意,臉色更紅潤了。 「明天你們必須走,你們在我這裏逗留得太久了。」大和尚吞下口中的大塊肉,盯著年輕男客下逐客令:「鮑施主,你做了三天說客,也浪費了三天工夫,應該知難而退了。就算你說破了嘴唇,也打動不了我的心,省些勁吧!你們最好明天就離開。」 「智圓大師,你不要固執好不好?」年輕男客鮑施主笑容可掬,不介意逐客令:「你不鬆口,我如何向陳老先生交代?他誠意請你前往共用富貴,我也誇海口可以促駕成行……」 「那是你和他的問題,不是我的。」大和尚智圓大師,是小雷音禪寺的住持,說話具有主人的權威:「他魔爪喪門爬上了高枝,你神劍秀士也由他帶攜攀龍附鳳,你們都是登上龍門的新貴,命好運氣好日子過得好。我一個和尚,就算坐上了鈞州王府的王座,對我一個和尚又有何好處?老實說,王座還真不如我現在的蓮座快活逍遙呢!別說了,我是不會上當的。」 「上當?大師未免說得太過分了吧?咱們誠心誠意請你有福共用,你卻故意曲解咱們的心意,愈說愈難聽,真是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。」神劍秀士仍然笑容滿面,說的話似乎沒有多少秀士成分,江湖味卻重:「大家都是好朋友,有福同享難道也錯了?」 「狗屁的有福同享,呵呵!」智圓和尚怪笑,怪眼在兩位美麗的女客身上瞟來瞟去:「我四好如來在這窮山惡水裏,快快活活躲了幾年,每年外出兩三次,予取予求歡樂無限,你居然要我丟棄享受,為了區區幾百兩銀子,聽任別人驅策賣命,你是不是昏了頭?」 「沒有人要你接受驅策賣命,僅要求你跟在身邊防範意外。」神劍秀士不死心,繼續說服:「一入王府身價百倍,名利雙收同樣可以予取予求。和尚,你必須瞭解自己的處境,明白為何要躲在窮山惡水中,只能暗中外出,過見不得天日的日子。這十幾年來,要捉你剝皮抽筋的黑白道高手名宿,數量愈來愈多,早晚會有人掘出你的根柢,光臨小雷音禪寺。如果你進了王府,局面將完全改觀,你那些仇家苦主,天膽也不敢前往鈞州自尋死路,想通了沒有?」 「哈哈!你不要危言聳聽,這一套唬不了佛爺我。」智圓和尚大笑:「我那些仇家不成氣候,根本威脅不了我。我躲在這裏並非為了避仇,而是可以毫無顧忌,享受我所獲得的成果,沒有人干擾我的享樂。不要說了,我不會放棄無邊的享受,去替別人做打手保鏢。」 「和尚!」 「識相些好不好?別說了。」智圓和尚臉上重新湧現不悅的神情:「你在白費工夫。」 「鮑兄,你就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他吧!」那位左頰有一顆、美人痣的漂亮女人說:「不必為了有我姐妹在場而感到不便出口。」 「他娘的!」智圓和尚有點冒火了:「你這混蛋秀士,瞞了真正的原因?原因是什麼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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