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龍驤奇士 | 上頁 下頁
二二一


  他左手再揚,一枚五花石出手。

  天地神巫閃入壇角,閃慢了些,「噗」一聲左外肩挨了一石,皮破血出,蟬紗也被射穿一孔,沾了血跡。

  他哼了一聲,冷笑道:「你赤身露體,法衣不在身,妖術用不上,桃木劍中有限的幾種所謂法寶,至此技窮,妖婦,放聰明些,打開柵門,以免兩敗俱傷。」

  腳步聲已近,天地神巫厲聲道:「小畜生,給你最後一次機會。」

  叩門聲三響。

  高翔心中一緊,暗暗叫苦。

  「你還不屈服?」天地神巫再叫。

  他全神等敵,虎目炯炯盯視著密閉的房門。

  房門閉得十分緊密,聲息不會外傳。整座底房間,只有四面隱藏著通氣孔向地面伸展,除非上面的通風孔附近有人,不然絕難知道室內有變。他冷笑道:「妖婦,外面的人不知房內有變故,便會破門而入,你將死無葬身之地了。」

  果然不錯,叩門三次,外面的人得不到任何反應,始用重物撞門了。

  一陣撞擊,門轟然倒坍,人影急衝而入。

  天地神巫大叫道:「退出去!灌入離魂仙香……」

  「啊……」慘叫聲乍起,衝入的兩個人摔倒在地,內外大亂。

  六名六神將倒了兩名,其他的四名聞聲止步,不再進入,依言放入一陣無色無臭的離魂仙香。

  死一般的靜,內外聲息毫無。

  高翔屏住了呼吸,心中悚然。

  他不能再用九陰真氣,那會完全失去反抗的機會。同時,詐死的事,可一不可再,再用上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弱點,洩露他練了九陰真氣的天機。

  人怎能不呼吸?久久,他終於蹩不住了。

  緊要關頭,門外接二連三丟入十餘枚硫火彈,在砰然爆炸聲中,青煙與白煙騰升,刺鼻的惡臭令人心頭作嘔,青綠色的火焰在房門內側猛烈地燃燒。

  終於,他支援不住了。首先,他感到神智散亂,吸入一口氣,眼前隨即出現異象。

  赤裸的天地神巫,正媚笑著張開誘人的粉臂向他撲來,動人心魂的胴體令他神智大亂。

  天地神巫的幻影,突然消失了,一條千丈巨龍正排空而來,山嶽般巨大的巨爪,從天宇中冉冉而降。

  一聲咆哮,一頭金色的巨獅凌空撲到。

  耳中「嗡」一聲響,萬籟俱寂。他模糊地覺得自己的身軀正向下沉,天地無光,四周一無所見,他向無底深淵急劇下沉。

  終於,他失去了知覺。

  失去知覺的前一剎那,他似乎聽到有人大叫:「有大批船隻在洲北岸靠岸,帶了弓箭火器的大批青衣人登陸,有上百支火把分佈在上風……」

  不知過了多久,他知覺逐漸恢復。

  尚未完全清醒,耳聽到有人在附近說話:「屬下無法捕捉活口問口供,他們來的人太多,成群結夥遠攻,近不了身,無法查明是何來路。」

  「快設法查明。」是天地神巫的憤怒叫聲。

  「是,屬下即登陸著手查明。」

  「還有,弄幾條船跟蹤他們的船隊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洲上火滅了麼?」

  「沒有,已燒近洲南了。」

  「洲南為何沒有船攔截?」

  「屬下不知道。」

  「你就是一個不知道嗎?」天地神巫慍然叫。

  「屬下……事出倉卒……」

  「滾!去辦你的事。」

  「是,屬下在何處向主人稟告?」

  「到退谷找我。」

  「屬下告退。」

  片刻,天地神巫向外叫:「船發樊口,不許人打擾我。」

  外面有人叫道:「船發樊口,任何人不許入艙,發航!」

  這是一艘外表極為平凡,內部卻相當豪華的小船。艙中鋪了錦褥,約有丈餘見方。高翔的目光,落在艙門口媚目帶煞的天地神巫身上,冷冷地說:「船入樊口撤至退谷,你是不是有退意了?」

  天地神巫已穿了法衣,在他身旁坐下冷冷地說:「神巫教正在積極創建中,有進無退,撤至退谷,乃是以退為進,我天地神巫不是經不起挫折的人。」

  他想挺身坐起,但無能為力,渾身已經發軟,力道全失,他身上已更換了一襲像道袍般的月白罩袍,別無長物。

  「你制住了在下的軟穴?」他頹喪地問。

  「不是。」

  「那……」

  「你服了本姑娘的軟骨散。」

  「哼!你該殺了我的。」

  天地神巫格格笑,拉起他的上身,枕在右腿上,輕撫他的臉頰得意地說:「你知道本姑娘的心意了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三十年前,家師祖山西事敗,你知道敗沒的原因麼?」天地神巫陷入沉思地問。

  「不知道。」

  「敗在未獲得江湖武林朋友的合作,完全把希望寄託在武定侯郭爵爺身上,以為已獲得官吏武臣的支持以及地方仕紳小民的擁護,但可扭轉乾坤傾覆大明江山。可是,卻失敗了。那次如果能結合江湖群豪,天下各地同聲回應,怎會有敗亡的一天?」

  「哦!你要從在下身上打主意?」

  「不錯,你,四海潛龍的弟子,名震天下的龍驤勇士,號召力甚大。到南京之後,你和那秘密幫會化敵為友,那麼……」

  「你在做夢。」

  天地神巫笑道:「小兄弟,你別傻,人生在世,不及時享受榮華富貴,活著也是多餘。像你,上刀山蹈劍海,出生入死,到頭來即使有幸留得命在,你能得到些什麼?你又為什麼?你怎不想想,跟隨著我該有多少好處?退一萬步說,如果你反抗我,便是死路一條,順從我,你便可獲得世上的一切,日後將安享富尊榮何等寫意?至少,目下你能得到我,我能給你快樂,能給你滿足,能給你……」

  「你好不要臉!」他憤然咒罵。

  「哼!罵得好。世間事表面上後來神聖,事實卻平凡得很,往深處看,那神聖的外表不值半文錢,男女間的事也可以作如是觀,要不要臉是說給別人聽的,不然便不足以表現自己神聖,等到有那麼一天,一男一女……」

  「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。」他悻悻地說。

  「我當然是女人,是不折不扣,歷盡滄桑的女人。哼!你別以為你讀了幾年聖賢書,一生中一直就在富裕家庭中鬼混,便滿口聖賢滿口仁義道德,以你自己的尺度來衡量天下人,是是非非皆以你的眼光來繩準。哼!如果你有種,跟在我身邊一年半載,我要帶你在那些賤民苦力中生活,請你到教坊青樓中結識那些風塵妓女,讓你體會那些人的心情,與受那些人所受的折磨與痛苦。我敢跟你打賭,一年半栽之後,你心目中的仁義道德尺度如果不改觀,我天地神巫將親手挖出自己的心肝來交到你手中贖罪,你敢不敢?」

  聽了天地神巫滿懷憤懣的話,他只感到心潮洶湧。是的,他一生中,從未受到窮困的侵襲,從未與賤民們接觸,一直就在豐衣足食無慮無憂的環境中長大,南京高家是仕紳,仕紳的地位極受各方尊重,平生不知窮滋味,半輩子不知賤之愁,委實無法體會其中苦況。

  但他當然並非一無所知,問道:「不需你帶我歷練哪,在你身邊在下便看到了一切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你那些憤世嫉俗的話,並非為世俗抱不平。」

  「你胡說!」

  「你以為主子自命,並未公平地對待你的僕人與侍女,你那些話不是白說了麼?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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