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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


  金剛一手抓住大漢的髮結,一腳將大漢踹倒,杵橫壓在大漢的喉下,虯鬚怒張地問:「小子,你聽清了麼?」

  「我……」大漢心膽俱裂地叫,語不成聲。

  「你不招,大爺拆散你的骨頭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招,主子是……是袁雄。」

  「袁雄?咦!是不是二十年前,被五指飛花打斷一條左腳,後來綽號叫三腳老妖的人?」

  「正……正是他。」

  「還有其他的人,快招。」

  「在下只……只知雄老一個人,只聽命於……」

  高翔哼了一聲,問道:「三腳老妖是不是住在洛村?」

  「是的,從這裏向西南行,再沿秦淮河往上走,距華山約二十餘里便是洛村。」

  「在大樹將軍……說!葛起鳳把你們的事情招清了。」

  「大樹將軍廟在村西,那是雄公的居所。」

  高翔點了大漢的睡穴,說:「李虹,讓傢伙睡十二時辰,醒來讓他去散佈謠言,讓那些狗東西以為咱們得到了口供。走!去洛村。」

  一個時辰後,兩人趕到了洛村的大樹將軍廟,已是人去廟空,三腳老妖已經不見了。兩人在村中打聽,有一名牧牛童表示曾看見老妖與兩名大漢,向西北的小徑走了,約走了半個時辰。

  兩人沿小徑急趕,總算不錯,這一條路面的泥土軟,可清晰地看到木腳留下的痕跡,便知道追對了方向。

  華山是秦淮河的南源頭,秦淮河向西北流入南京城。洛村四通八達,沿河下行至府城。西北的小徑,則通向江寧府三鎮之一的江寧鎮巡檢司。

  日暮時分,足跡就難以發覺,兩人只好沿途打聽,耽誤了不少時光。江寧巡檢司是南北大道的要津,東北至府城是六十里。兩人一打聽,果然打聽老妖三個人向北走了,像是趕向府城,走的是至府城的官道。

  高翔不相信老妖會趕向府城,走府城用不著繞那麼大的一個圈子,心中暗自警惕。出了鎮,他向金剛李虹說:「顯然,老妖已經知道咱們在後面追蹤,他在故佈疑陣,引咱們走上歧途,咱得小心了。」

  金剛李虹粗中有細,頗為憂慮地說:「公子爺,咱們豈不是中計了麼?不能再追了。」

  他淡淡一笑,道:「正相反,咱們必須追。出乎老妖意料之外,咱們要真探虎穴。這樣吧,你到永安鏢局等我……」

  「公子爺,你這是什麼話?」金剛正色叫。

  「我一個人方便些……」

  「公子爺,不可說這種話,上刀山下劍海,李虹跟定你了。」李虹拍著胸膛說。

  「這……好吧,但你得聽話。」高翔無可奈何地說,他確也不忍心拒絕這位恩怨分明的莽大漢。

  「公子爺叫我往火裏跳,我李虹如果敢皺眉,便不是父母養的。」金剛虯鬚怒張地說。

  「好,咱們找個地方把包裹藏起來,跟我走就是。」高翔只好同意。

  「公子爺這一帶熟麼?」

  「當然熟,這一帶連一個兔子我也清楚。哼!這一帶易於藏身的逃逋藪,我知道在何處。前面有一座小村,咱們去飽餐一頓,再去闖虎穴龍潭。」

  北行十餘里,有一座山叫吉山,山西麓面臨大江。這一帶林深草茂,江邊全是綿綿無盡的蘆荻,而且其中頗多汊港,是水賊潛身的好地方。巡檢司法對這一帶最感頭痛。嚴禁附近的漁民接近,抓住了一律以水賊法辦,無形中反而成為水賊的安樂窩。人藏身在內,除了飛在上空的鳥或可發現下面的人以外,進去百十官兵搜捕,簡直白費勁。

  水賊並不敢在此地盤據,只作為暫避風頭的歇腳站而已,人數也不多,沒有漁民村夫前來打擾,因此水禽在內繁殖得十分興旺,所以也就成為府城附近的好獵手們,在此獵取鳥雁水禽的好獵場。來此偷獵的人中,就有高翔在內。他總是獨自前來,午後從府城動身,乘馬一個半時辰內可到。他總是寄在附近的村落,晚間進入蘆荻叢中守候。次晨在天明前的一個時辰內,必須一切就緒。就在破曉的半個時辰內,可射中三五十頭水禽,頗富刺激,令他樂此不疲。因此對這一帶的地勢,他可說瞭若指掌。何處有流沙,何處有水賊的匿伏地,他一清二楚。

  在近江濱的一座港汊內,岸畔建了一座蘆棚。二更時分,棚內燭火搖搖。蘆葉為床,有幾件破棉被。這是水賊們的臨時哨所,水賊來時,這裏經常有五六名賊哨歇宿。今晚卻多了幾位客人,那就是三腳老妖與混江龍,和另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後生。

  六名水賊坐在一側,老妖三人佔了一面角落。水賊都是些滿臉橫肉的大漢,上身精赤,腰帶上帶了短匕首,分水刺與分水刀等兵刃,外衣掛在壁柱上。為首的人胸口的五六處疤痕,頗以疤痕自豪,瞪著一雙大牛眼,向正在抓荷葉包的菜餚住口裏送的三腳老妖說:「雄老既然已經將他引來了,那就把他引到汊洲上擒他,豈不甚好?」

  「不行,這小畜生機警絕倫,引他到汊洲,恐怕正應了一名俗語:引狼入室,那就會雞飛狗走,搞得你們灰頭土臉……」

  「笑話!你看我的好了。」

  「老弟,這可不是好玩的,老朽不想連累你們,要在這一帶灣港中擒他。」

  「笑話,雄老把兄弟看得如此不……」

  「老弟別生氣,老朽確是不願……」

  「你就別提了,一切交給我辦。混江龍關兄也不是外人,兄弟也不能不助他一臂之力。雄老,到底你與那小伙子有何過節?知道他的底細麼?」

  「本來老朽就不認識他,今早他到老朽的住處遊玩,一言不合,彼此交手鬥氣,恰好混江龍關老弟師徒前來找我盤桓,咱們三人也抵擋不住,被他追得好摻,不得已逃來此地找老弟幫忙……」

  「呵呵!一句話,兄弟完全負責,他不來便罷,來了,哼!管叫他來得去不得。走罷,到兄弟的旱舵再說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  「走啊!雄老怎麼婆婆媽媽起來了?」

  「好吧,那就一切仰仗老弟台了。」老妖欣然地說。

  首領挺身站起,取過衣衫搭上肩,說:「走時千萬小心腳下,最好不發出水聲。」

  「是怕那小畜生循聲追來麼?」

  「不是,入暮時分,來了兩們年輕人,身手極為高明,箭術極為可怕。這兩個年青人每月要來三兩次獵水鴨,算是熟人。如果發聲被他們誤認是水禽,一箭中心那才叫冤枉呢。走!諸位請隨我來。」

  所謂旱舵,是這一帶沼澤內部的一座長洲。洲外是大江。洲內是沼澤,洲外有半里寬闊的蘆荻叢,有兩條水道便利小舟出入,是水賊們建於陸上的巢穴。水賊們習慣上稱首領的巢穴為舵,巢穴也定在船上,船以舵為控制方向的主要工具,以舵稱首領頗收名副其實之效,因此有大舵主小舵主之分,也就是大賊首。大江一帶,舵主的稱謂頗為吃香,建於陸上的旱舵。按規矩須距江三里以內,不然將會引起糾紛,旱路的三山五嶽好漢,可能會找麻煩。光棍不擋財路,水旱的財源不能混淆,水上朋友不可吃陸地,旱路英雄也不得過問水上財源。誰想一口咬兩塊肉,必將引起無窮風波。

  洲上的旱舵今晚來了不少人,原來這天是南京上下游百里內,重要賊首聚會的一天,大小賊首有二十名以上,也是一年一度的盛會。夏汛未退,水勢也不太兇險,大小船隻往來方便,確是聚會好季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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