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龍驤奇士 | 上頁 下頁 |
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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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當然是人了,你看我被打得好慘。哼!我還要找他分個高下。」方士傑悻悻地說。 「哥哥,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他對你手下留情麼?再找他準倒霉。」 「你練的是佛門禪功,能不能勝他?」 「不知道。」小姑娘慎重地說。 「他會不會是兇犯?」 「我敢替他保證,他絕不是殺人兇犯。」小姑娘斬釘截鐵地說。 高翔一面飛奔,一面自語:「多美的動人小姑娘!她那雙明眸像是綑仙繩,綑得人渾身不自在。我要在兩年後出門歷練闖蕩江湖,千萬不要招惹她,阿彌陀佛!無量壽佛!」 他口中警告自己不要招惹這位令他心動的小姑娘,但小姑娘的麗影,已經深深地進入他的心扉了。 追他的人早就不見了。他一口氣奔近兩里外的聚寶門,往城裏一鑽,走了個無影無蹤。 慈姥山的事,開始令他心神不安,開始感到問題的嚴重。 他以為擺脫了追逐他的人的捕役,卻未留意他走得太匆忙,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。南京城裏城外,目下已是風聲鶴唳,暗潮激盪,不但官府的眼線密佈,金陵三劍客的朋友更是遍佈每個角落,無孔不入,留意所謂「兇嫌高翔」的蹤跡,重要的首腦們,皆藏有他的圖像,以便按圖索驥。 他不進城倒好,進城便麻煩了。 聚寶門外的來賓樓,是本朝年建的十六樓之一,位於街旁。他匆匆而過,吸引了兩個穿水湖綠長袍的中年人。兩人互相打眼色,會意地點點頭,腳下一緊,一打手式跟蹤便追。 大功坊,是城南的豪門貴族住宅區,左帶秦淮,右通御街,那兒有中山王城內的宅第,本地皆稱為中山王府,園林之勝,為金城之冠。近秦河一段,距戶部員外郎李大人的菁園尚有百十步。 這條街寬大筆直,兩側槐柳成蔭,往來的行人甚少,但車馬卻多。 南京雖不是天子腳下,仍是國之南都,因此管制甚嚴。從街上的行人服式中,便分別身分的尊卑,交通工具,也可看出身分。乘車轎的人,如不是女眷,便是大官,武官必定騎馬,只要你有錢有勢,除了黃衣與馬步輦,你愛穿什麼都可以,乘車坐轎百無禁忌。 蹄聲得得,對面來了一人一騎,雕鞍上,安坐著一位少年郎,玉面朱唇,人才一表,一看便知是鮮衣怒馬的豪門子弟。 他舉手相招,叫道:「嗨!詩彥兄,一向可好?」 少年即勒住坐騎,一躍而下,身手矯捷輕靈,帶住韁抱拳一禮。大笑道:「哈哈!託福託福。老學長好,何時返家的?這趟到過那一些名山勝境?」 高翔上前長揖為禮,笑道:「年餘步見,你更俊啦!離家年餘,半月前返家,乏善可陳,沿途費光陰而已。詩彥兄,小弟正要找你。」 「走,到舍下一敘。」 「不。小弟請你見五城兵馬司石城副指揮趙大人的長公子新安兄。」 「你……你找他?有麻煩麼?」詩彥驚問。 「是的。」 「此非說話之所,走,到舍下……」 「不行,此事非同小可。」 「到底是……」 「小弟返家時途經慈姥山……」 「哎呀!」詩彥驚叫。 「什麼?詩彥兄,有何不對?」 「前天我與新安兄遊棲霞,他談及慈姥山的事。你就是那位高翔麼?」 「翔是小弟的小名,你……」 「糟了,這件事恐怕要交給五城兵馬司承辦。老天!你怎麼把許老二給宰了?那些江湖亡命……」 「天知道,小弟與許老二無冤無仇,我為何要殺他。我……」他將那天的經過說了,最後說:「永安鏢局的李鏢頭德弘,與家父是知交,他保了一趟暗鏢到武昌,不敢走水路,派一名伙計帶了假鏢乘船上行,他帶了紅貨走旱路。伙計的船夜泊太平府,恰好泊在小弟的船旁。伙計認識小弟,也知道小弟會三兩手拳腳。李鏢頭也在家父口中,知道小弟在振采書院有一月逗留,因此命伙計至太平投書,尋找小弟速至慈姥山相見,有要事相問,所以我依信上所指定的六月十五午正到慈姥山會合。豈知人沒碰上,卻見了許二爺的屍體。」 詩彥搖頭苦笑,嘆口氣說:「你不該拒捕的。到了官府你可以分辯哪,這一來,豈不是弄巧反拙麼?」 他聳聳肩,無可奈何地說:「你不知道那些公人多麼橫蠻哪!事已至此,後悔也來不及了。你與趙大公子交情不薄……」 「目前不能找他。英奇兄,你知道許老二的事麼?」 「我一無所知。」 「我們不能令趙大公子為難,走,我帶你去找一個人,你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。」 「找誰?」 「龍江關遞運所大使周公子……」 「你是說周年兄周啟明?」 「正是他。」 一馬雙騎出了儀鳳山,馳上至龍江關的大道。 龍江關位於江畔,設有兩處稅局。後來罷寶船之後,這座唯一替黃帝子孫奪得世界海上霸權的關隘,失去了它的重要性了。 上月初,關上的官兵與南京的居民,也曾忙了一陣,哄動全城,那就是當今皇上派往海外的尋寶專使,去十四年終於平安返回中土。這艘寶船不是去揚威海外,而是奉命至西南海尋找龍涎香和珍珠異寶,一去十四年航程數十萬里,只找到六匣龍涎香。專使去時髮如墨,歸時鬚似霜,皇帝老爺一時高興,可苦了這些跑腿的小臣民。 靜海寺在盧龍山麓,這是三寶太監奉敕修建的大寺,也是代表黃帝子孫海上霸權的象徵,它也是代表感謝上天庇佑三寶太監揚威海洋信物。這座寺代表了黃帝子孫海上霸權的最盛期里程碑,也代表了海權沒落的恥辱記錄——後來清政府對外的第一件不平等的條約便是在此簽訂城下之盟。 從寺西向北折入一條小徑,這是一處販夫走卒雜居的貧民窟。 兩人在靜海寺寄了馬匹,詩彥領先而行。到了一座棚屋前,向屋前站著的兩名青衣人點頭為禮說道:「小生是周公子的同窗……」 「走開,任何人也不准入見。」一名大漢叫。 詩彥臉色一沉,沉聲說:「我大功坊菁園的少主人,非進去不可。」 兩大漢一驚,退了兩步,先前發話的人惶恐地說:「原來是李大人的公子,得罪得罪。請進。」 高翔大惑,訝然向要李詩彥問:「詩彥兄,你是說……周年兄在此地?」 「不錯。」詩彥心情沉重地說,上前叩門。 柴門拉開,一股臭味外溢,裏面的景象,令人酸鼻,天氣炎熱,棚屋窄小,一房一廳,廳只能說是外間,只可容納三兩個人,多一個連轉身都成問題。 內間沒有門,用一條破布簾張掛隔開,只可擋住中間的視線。沒有床,地上鋪了一張破草席,堆了兩三位女眷,看不到她們的上身,大概是避客,不敢出來。 外間的壁角下,三塊石頭架了一個灶,放置了一鍋、一罐。 開門的是位年輕人,五官清秀,但臉色憔悴,破直裰穿在身上,髒得不能再髒了,用那雙無神的大眼,茫然地注視著來客。 高翔一陣心酸,駭然叫:「周年兄你怎麼落得這般光景?」 沒有地方落坐,周啟明以手掩面,顫聲道:「是高年兄麼?一言難盡……我……」 「到底底是怎麼回事?」 「我……目下是待罪之身……」 「啟明兄,快說!」 內間裏,傳來了嚶嚶哭泣聲。 「裏面是誰?」高翔再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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