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龍驤奇士 | 上頁 下頁


  這人不畏雷,也不在乎風雨,站在山門外向裏瞧,用目光搜索廟內的一切,自語道:「怪,怎麼這座廟破敗荒涼到這種程度?德弘叔為何約我在此地見面?」

  這人年約二十上下,身材高大雄壯如獅,渾身煥發著青春的氣息和蓬勃的生氣,健康的臉色白裏透紅,五官清秀,有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,眼神中泛現聰明、智慧、活潑、無邪的光芒,是屬於涉世未深,仍保有赤誠坦率猖狂個性的年輕人。

  他穿一襲青綢對襟衫褲,赤手空拳,腳下穿爬山虎快靴,頭髮胡亂挽了一個道士髻,渾身水淋淋成了落湯雞,他卻毫不在意。

  身材高大健壯的年輕人,穿著緊身尤其顯得突出,顯得更為雄偉,更有生氣。

  他踏入院門,抹掉臉上的雨珠,向大殿走去,目光落在院子左右的草叢和地面,微笑道:「有許多腳印,可能德弘叔帶了他鏢局的朋友先到了。距午正還有一個時辰,他們怎麼提早來了?」

  剛踏上台階,便看到了神案拜台下的兩具屍體,也嗅到了血腥。

  「哎呀!」他駭然驚叫,向裏急搶。

  當他看清屍體的相貌時、心中一寬,吁出一口長氣,如釋重負地說:「不是德叔。謝天謝地。」

  他寬心地站起,開始打量現場、似乎有所發現,狠狠地嗅了幾下,惑然道:「有女人留下的脂粉香,這女人剛走不久。」

  塵封的地面留下了不少腳印,有男有女。不久,他斷然地說:「有六個人的腳印,共五男兩女,有動手相搏的痕跡,屍體被留下,可知撤走的十分匆忙。武林人以武犯禁,互相仇殺何苦來哉?」

  他開始檢驗屍體,先驗擒龍客,自語道:「三劍致命,像是受到背後暗襲,下手的人奸狠,犯不著刺三劍的。」

  驗至另一具屍體,久久,他臉色逐漸凝重,眉心也漸鎖緊,徐徐站起困惑地自語:「是被一種屬於太陰掌力的內力震毀了心脈,是從背後下的手,這人的陰柔歹毒掌力的內力已練至化境,三尺內可震碎內腑,為何竟在後面下手傷人?一個練至這種地步的內家高手,絕非武林泛泛末流,從背後偷襲暗算,未免太不合情囉。兇手是什麼人?這兩個屍體是不是德弘叔的朋友?我管不管?」

  他重新開始搜索屍身上的遺物,他失望了,兩具屍體懷中無長物,甚至出門人必須攜帶的路引也不見蹤跡,猜想必家是在附近的人。

  摸地,他看到擒龍客的左手前端,塵埃已被水滲潤,隱約現出兩個用手指劃下的字影。

  他費了不少的工夫,方才看出那是一個半字,第一個字像是「百」,另半個字是一個小十字;依大小形狀,該算是半個字。

  平民百姓最忌諱的事,便是上衙打官司。江湖人更不想與官府打交道,以免惹火焚身。江湖人有兩句口頭禪,「溝死溝埋,路死插牌。」人死如燈滅,一死百了,不需張揚,不需驚動官府。

  「人死入土為安,我先埋了他們再說。」他喃喃自語,開始找掘地的器具。

  他以為這是武林人在此決鬥遺下來的屍體,所以發善心加掩埋,卻未料到惹火焚身,幾乎毀了自己,一念之慈,替自己惹上了一身是非。

  他在一間舊庫房找到一柄尚可派用場的藥鋤,冒著大雨在廟側的空地上挖掘墓穴。

  花了不少工夫,找來一塊厚大板,探手入懷,拔出一把上寸長,極為平常的柳葉刀,坐在拜台上用刀在木板上刻道:「大明嘉靖三十五年六月十五月。兩無名人之墓,陌生人立。」

  收好柳葉飛刀,一手挾了木板,一手提起一具屍體,正待出殿。

  大雨旁聽中,山門口突然出現了八名青衣大漢,全穿了青勁裝,帶了單刀、鐵尺、劍,一湧而入。一名中年人急掠而來,大喝道:「什麼人?站住!」

  他站住了,笑道:「你們來得正好,可認識這兩具屍體麼?」

  他放下屍體,中年人到了,臉色驟變,怪眼死死地盯著他,厲聲問:「閣下,是你把他們殺啦?」

  他有點不悅,搖頭道:「不是我,你怎麼說話這樣隨便?」

  「這裏沒有旁人,怎麼不是你?」

  「笑話,你們也在此,那麼……」

  「住口!你好大的膽子。」

  「膽子並不大,人的膽子大小相差無幾。」

  「狗東西!你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他怒叱,虎目怒睜說:「你這人簡直豈有此理,不問青紅皂白,首先是血口噴人,然後口出不遜,你給我少作威作福。」

  中年人被他的神色所鎮,退一步冷笑道:「閣下,你官司打定了。」

  「打官司?」

  「不錯,你知道你殺的人是誰?」

  「放屁!你……」

  「這人是金陵三劍客的擒龍客許嘉華,在南京誰不知許大爺昆仲的俠名?你竟敢下毒手謀害他……」

  「你給我口中乾淨些。」他沉聲搶著說。

  「官司你打定了。」

  「且慢……」

  中年人取出一塊腰牌一晃,冷笑道:「在下是應天府捕頭楊維,有事你到公堂再說。」說完,抖出了拷鏈。

  另七名大漢四面合圍,準備擒人。

  他心中暗暗叫苦,碰上這種不講道理的公人,有理說不清,捺下性子苦笑道:「捕頭老兄,講講道理好不好?」

  「講理?現場只有你一個人……」

  「在下與人在此約會……」

  「那就對了,許二爺與在此約會,這人大概就是閣下了。」

  「見鬼,在下約會的人還沒來……」

  「你到公堂分辯去。」

  「你聽我說好不好?在下到達時,只看到屍體,正打算替他們下葬,坑已經挖好了,墓牌也剛準備停當。如果在下是兇手,還用得著如此費勁?」

  「你想埋屍滅跡……」

  他勃然大怒,但卻忍住了,不悅地說:「你這種人莫名其妙,在下懶得和你饒舌。」

  他丟下墓牌,扭頭便走。

  捕頭大喝一聲,抖鏈便走。

  他猛地大旋身,手一抄抓住了銬鏈。快!快逾電光石火,快得令人目眩,克啦啦一陣拷鏈響,人影乍合。

  「哎唷……」捕頭狂叫。

  他用奪來的拷鏈,勒住了捕頭的咽喉擒住了,向叫喊衝上的大漢喝道:「誰敢上?我勒碎這位仁兄的脖子。」

  「弟兄們上!」捕頭頑強地叫。

  他不能殺人,扭身喝聲「滾」!將捕頭摔倒,向門外衝。

  「惡賊膽敢拒捕?」一名大漢迎面攔住大吼,單刀一閃,刀背部向他的膝骨。

  他俯身左手疾沉,兩個指頭鉗住了單刀向上提,左掌疾揚,「啪」一聲給了大漢一耳光。

  「哎呀!」大漢狂叫向後退,砰然倒地,跌了個手足朝天。

  他將奪來的單刀信手一揮,「錚錚」兩聲暴響,攻來的一尺一劍被展得飛擲兩丈外,尺和刀的主人虎口裂開,惶然暴退。

  他到了殿門,丟下單刀扭頭叫:「諸位,如果在下是兇手,你們一個也活不了。快找現場兇證,在下少陪了。」

  捕頭已經狼狽地爬起,大叫道:「你不能走,即使你不是嫌疑犯,也是人證……」

  「在下不打人命官司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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