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亂世游龍 | 上頁 下頁
一〇〇


  「在登封縣南三十里的小熊山白栗坪,當地人稱他為不測翁,年屆古稀,鬚髮全都白了。」

  「我去請他。」楊一元斷然下定決心。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不管用何種手段,非請到他不可。」

  「我們一起動身,這裏不能逗留了。」唐世安慨然說,「我知道到嵩山的小徑,咱們腳程放快些,一天就可以趕到,明早我們就動身。」

  「一切有仗唐兄了。」楊一元誠懇道謝,「兄弟大感於心難安。」

  「這裏的事有我一份,老弟請勿見外。」

  次日一早,推倒了木樓,六人匆匆就道。

  ***

  嵩山在登封縣北十里左右,地跨鞏縣、密縣、洛陽,綿亙一百五十里。太室山的主峰叫峻極,左右羅列有十二峰。少室山在西,有峰三十六。其實,到底有多少峰嶺,連本地人也一問三不知,四十八座峰的土名也各有不同。

  登封以南,隔了一條潁河,所以南面一帶無盡的山嶺,就不算嵩山了。

  小熊山在大熊山的西北,在縣南三十里左右。山北面的小村叫白栗坪,有七八十戶人家,坪四周環境清幽,與世無爭,有如世外桃源。村民進城辦事或採購販賣,一天便可來回,頗為方便。

  村民都知道三四十年前,水家便在這裏落腳了,家宅在城裏,白栗坪是水家的城外別業,在村西北外緣,建了佔地甚廣的一座大宅院,平時只留有兩個老僕照料,三年兩載偶或有人前來小住幾天而已。

  久而久之,村民幾乎忽略了這座水家大院的存在。

  幾年前,自稱不測翁的人,開始不時在村中走動,據說是水家老一輩的人,在大院養老,與村民相處頗為融洽,但很少在外走動。

  有時,一年半載也見不到他的形影。

  這天一早,水家大院前面的梨樹林前,出現一個穿了寬大青衫的年輕英俊文士,佩了劍背著手,悠閒地向五六十步外的大院門張望。

  日上三竿,文士仍在原處時坐時立,臉部始終面對著院門,神情仍然顯得悠閒。

  大院門一年到頭很少開啟,本來就罕見有人進出。

  終於,院門吱呀呀拉開了,出來一位高高瘦瘦,臉色似乎不怎麼健康的老僕,站在門外也向文士眺望,雙方對上了眼。

  有陌生人在住處附近逗留過久,必定會引人注意的。

  久久,老僕穿越草坪,背著手踱著方步,緩緩接近栗林,走近年輕文士。

  「早,老伯。」年輕文士笑吟吟,客氣地打招呼。

  老僕淡淡一笑,頷首為禮,老眼依然明亮,目光落在文士的佩劍上。

  「不早了。」老僕也笑容可掬,「公子爺不是本地人,本地人不佩這種劍。」

  「本地人佩刀,山野中刀比劍管用。」年輕文士說,「有些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也佩劍,少林的達摩劍法是頗享盛名的。」

  「你不是少林弟子嗎?」

  「不是。」

  「公子爺貴姓大名呀?」

  「敝姓楊,楊一元。」

  「楊公子前來敝地,不會是來探測小熊山兩個神洞之私吧?」

  「我哪敢呀?萬一裡面鑽出兩頭熊,豈不災情慘重?劍不是對付熊的利器呢!」

  「公子爺是有為而來了。」

  「是的,老伯。」楊一元說,「有為有不為。」

  「公子爺的話很玄,有為?」

  「來請人。」

  「請什麼人?」

  「水東流。」

  「帶劍請?」

  「這就牽涉到不為啦!」

  「你可以進去。」老僕說,「沒有任何保證。」

  「連老天爺都不替任何人保證。」

  「好,膽氣不錯。」老僕點頭冷冷一笑,「既然你能知道水東流,想必定有所恃,所以敢明目張膽在這裏示威。老太爺會見你的,問題是你是否能克服得了兇險。生死由命,富貴在天;但我們這類人從不信什麼天命,只能相信自己。」

  「對極了,如果人人安於天命,這世間就沒有什麼好爭的了,作惡多端與救世行善,都是無意義的事了。」

  「你為何不早些進去?」

  「早些進去不但冒昧,也有被誤會為賊的後果。老伯!謝啦!」

  「請自便。」老僕讓開去路。

  ***

  老僕並沒伴隨楊一元進入水家大院,入村到了村北,在村口略加瞭望,不久便出現在一座路旁的樹林內,看到有人在內活動。

  五個人都在忙碌,不理會走近的老僕。

  小雅準備的用品,有一部分是就地取材的,例如:截取爬山繩、代弦的木弓、木箭、縱火的火箭、開路的火叉、可拋投的火把……

  「你們在幹什麼呀?」老僕笑問,笑容有點僵。

  「時候一到,我的三哥沒能平安出來。」小雅冷盯著老僕,她鳳目中森森殺氣好濃好濃,「那就殺。我敢打賭,白栗坪這一帶,一定烈火焚天,血流成河。」

  「哦!有這麼嚴重?」老僕的笑容更僵了。

  「比你所想像的更嚴重。」小雅加重語氣,「我們本來抱著和平的態度而來的。」

  「滿身武器,這是和平?」

  「老伯!和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,天不會平空把和平掉下來,人的本性中是沒有和平的。」小雅擺出世故相,「要勉強要求人存天理去人欲,與空口說白話奢求和平同樣愚蠢。所以,要求和平,就得先有保持和平的實力做後盾,首先得有能力保護自己不受傷害。一旦和平不可得,就得準備玉石俱焚。」

  「你們行嗎?」

  「一定行,老伯。人的決心,是世間最可怕的東西,俗話說,有志竟成。」

  「力不從心的人,有決心是不夠的。」

  「那是當然,所以天下間沒有幾個黃巢呀!有決心救河南的旱災,至少必須能飛上天興雲造雨才行;要不就把太陽遮起來,或者乾脆把天網破一個大洞。那位老前輩取綽號叫不測翁,他知道天心不測,天有不測的風雲;人心更是難測,希望他這次能預測未來的結果才好。」

  「好,我替你把意思轉告。」

  「謝謝你,老伯。」小雅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,「我三哥為了救一大群可憐的無辜女人,甘願受千辛萬苦與魔鬼們鬥智,他本來可以仗手中一把劍,堂堂正正掃庭犁穴的。最後又冒中瘟中毒的兇險,來請求絕世瘟神助一臂之力。如果他有了不測,我發誓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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