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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


  ▼第八章 群魔亂舞

  一天、二天、三天……

  長葛縣、洧川縣、尉氏縣……

  避開鄭州和開封,楊一元要從歸德府過大河。過河後走曹州,便是山東地境了。

  這裏的官道,雖然也相當寬闊,但比起南北大官道差了十萬八千里,道上旅客車馬愈來愈稀少。

  這一帶仍是旱災區,烈日如焚趕路十分辛苦。

  妙觀音真不敢桀驁不馴,不敢忽視楊一元的警告,以免皮肉受苦,更怕經脈或穴道被毀。

  似乎,她完全失去逃走的念頭了。

  這天薄暮時分,進入小小的李官鎮。再東行十餘里,便踏入歸德府的睢州界了,同時也是歸德與開封兩府的地界,出事兩不管的問題地段。

  兩人僕僕風塵面帶倦容,在鎮中唯一的小客棧投宿。

  小客棧有三進,只有唯一的一間小上房,其他全是大統鋪,一切簡陋,住就往,不住拉倒,住就不要嫌東嫌西,小地方一切從簡。

  安頓畢,妙觀音毫不客氣,佔了內間洗漱,似乎她才是主人。

  楊一元習慣於浪人生涯,毫不介意妙觀音的態度,吩咐店伙準備茶水,準備食物,有條不紊,除了菜油燈盞之外,他要店伙準備了五支牛油大燭。準備停當,妙觀音也就穿了衣裙出來了。

  「該死的,你這膽小鬼。」妙觀音一面擦拭黑油油,濕漉漉的及腰長髮,一面向他發牢騷,「不走通都邑走小路,衣食住行無一周全,我這輩子那吃過這種苦,你存心坑死我嗎?」

  「你是大大有名的女強盜,劫的金銀珍寶可用車載斗量,活得像個貴婦,用別人的血養你的命,當然沒吃過這種苦。」楊一元大馬金刀在方桌前坐下,指指桌上的食物,「我很知足,硬饃烙餅加上肉脯野兔腿,在我來說已經是珍饈了,吃就吃,不吃拉倒,你真的死了,我如釋重負得多唸幾句阿彌陀佛,帶你那用鹽醃了的頭顱到濟寧州,我兩三天就可以趕到。」

  「你真希望我死?」妙觀音在對面坐下,俏巧地將秀髮挽了一個懶人髻,「我這麼一個大美人……」

  「貌美如花,心如蛇蠍。」楊一元撇撇嘴,「你死不死我一點也不介意,我只介意辦事是否盡了心力。比方說,我很少用劍,真要到了非用劍不可,招一發我只管自己是否已經盡了心力,發後的結果,毫不影響我的情緒,對方的死活與我無關。我如果不走小路,跟來的人那有機會救你呀?」

  「你真認為單人獨劍,就可以對付我那些人?他們都是威震天下的名宿至尊,無一庸手。」

  「這就是我讓他們有機會跟來撒野的原因。」

  「你的意思……」

  「殺一個少一個江湖禍害。」楊一元語氣陰森,虎目中冷電湛湛:「你師父那些豬朋狗友,沒有一個好東西,全是為禍天下,殺人如屠狗的血腥屠夫,我哪有閒工夫踏破鐵鞋,製造藉口一個個找來殺?他們好不容易嘯聚在一起,在我來說真是天假其緣,千載難逢的好機,笨女人,你還不明白嗎?」

  「咦!你……」妙觀音大驚失色,只感到脊梁發冷,室中悶熱,汗出如漿,她卻感到徹體生寒,甚至開始打冷顫。

  「我們趕路時快時慢,可以讓你們的人經常得改變計畫,這一來,人必定逐漸聚在一起。走小路的好處,是可以知道你們到底有多少人。我知道,你們必定不許我渡河,要在大河的這一面,把我埋葬掉,而且必須在睢州之前解決我。因為睢州有兩條路過河,你們無法估計我所走的是那一條。今晚,至遲明早,是時候了。」

  「你好陰險,也好狠毒。」妙觀音倒抽一口涼氣,「但你一定沒料到,跟來的人實力是如何強大,就算你有三頭六臂,也難逃大劫。」

  「是嗎?今晚就可分曉,進膳吧!誰也不敢保證,明早是否有命吃早膳呢!至少現在還可以飽餐一頓。」

  「你聽我說……」

  「女人,閉嘴。」楊一元臉色一沉,「這件事已成定局,沒有再說的必要了。」

  ***

  鄉村小鎮,人們早睡早起,但天氣炎熱,天黑之後,土地放出熱量,更為炎熱,無法成眠,都跑到屋外的大樹下納涼,有些人乾脆在院子裏大樹下一覺睡到大天亮。

  楊一元卻早早就寢,一張草席鋪在房中間作床。

  從許州動身以迄今晚,他一直讓妙觀音睡床。而有幾次妙觀音故意僅穿胸圍子,暴露那動人心弦的肉感胴體引誘他,反而遭到他的白眼,甚至粗魯地把她摔到床上,摔得眼前發黑。

  他剛躺下不久,妙觀音卻像貓一樣滑下床。

  「今晚你不能離開。」他安睡不動,說話清晰沉靜,「逃出去通風報信,也來不及了,你也找不到他們。記住,我已經警告過你了。」

  妙觀音吃了一驚,急急縮回床上。

  一燈熒然,這盞燈不熄,一定跑不了。

  一陣摸索,抽出幾條席草,緊緊地纏成一團,默運真力猛地悄然擲出。

  微風颯然,草團距燈還有一尺,竟然被微風吹偏了,跌在桌旁毫無作用。

  有決心的人,不會因挫折而灰心。

  片刻,她從床尾掀開蚊帳溜下床。

  楊一元咳了一聲,身軀卻紋絲不動。

  她蹲了片刻,屏息已待。

  慢慢移出床尾,正要拼全力躍起,撞破小窗逃走,不能慢慢移動了,時不我與。

  楊一元又咳了一聲,不是清醒了的咳聲。

  膽氣一壯,她飛躍而起。

  燈焰搖搖,她身在空中,小窗不足兩尺,眼看要破窗飛去。

  「噗」一聲響,背心挨了一掌,脖子同時被扣住了,完全失去抗拒反擊的力道,落入一雙鐵臂中。

  是楊一元捉住她的,摔落床中立即用繩索綑住她的手腳,啞穴被制,她叫喊不出聲音來。

  「你想耗費我的精力,以便讓你的人痛宰我嗎?」楊一元一面綑綁一面說,「你一定睡不著的,可以在床上等候看熱鬧。你留心聽,各村落傳出午夜的驢叫聲,就是你的人快到了。雞一啼,那就是破曉啦!你等吧!我得睡一覺養精蓄銳。」

  她想說話,已經沒有機會了。

  ***

  驢子很討厭,午夜總是嘶叫一番,吵死人。

  房中點起了五支牛油大燭,按五方位安置。

  木桌移至窗臺下,菜油燈散發出暗紅色的光芒,即使有六處燭火,房中的光度仍然亮度不足。

  房門是虛掩著的,窗扇也是撐起的,任由入侵的人長驅直入,來去自如。

  妙觀音一直不曾入睡,一直留意著楊一元的動靜。

  突然她發現鋪在地上的草席是空的,楊一元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。

  她想喊叫,勞而無功,想滾下床,卻渾身動彈不得,只急得心亂如麻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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