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冷劍飛鶯 | 上頁 下頁
三三


  他接著說:「我只希望能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,因為我是個不喜受拘束的人。過不慣你們這種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的日子。家師是修道的人,他過的是清靜無為灑脫自然的日子,自耕自足、煉藥濟世換取生活所需,何等自在?我要不是想起年輕時到外面見見世面,還不願出來走動呢!」

  「那麼,你管閒事,也算是玄門無為無不為的信念所促成的了?」

  「我不是管閒事,而是他們的殘忍惡毒的作為,損害我的安全,威脅我的生命。我必須制止這種事繼續發生,當然也與無不為有關。如果沒有這種信念的話,自己就理不直氣不壯。」

  「哦!你找夜梟,到底為了什麼血案?」

  「迄今為止,他僅是涉嫌人,涉嫌主謀,但在獲得確鑿證據之前,還不能認定他的罪行。」

  「好,我會盡全力幫助你。」

  「謝謝你,楊姑娘。」

  經過了一些廳舍院落,似乎不見任何人跡。領路的大漢埋頭急走,後面的晁凌風與五女也不以為怪。

  似乎正踏入一座花園,前面輕湧著淡淡的雲霧。

  「沾些藥末蘸在鼻端。」晁凌風將手掌伸至飛燕面前:「丹丸每人吞服一顆。」

  飛燕順從地將四侍女召近,從他掌中各取走一顆豆大的丹丸,蘸掌中的粉末抹在鼻端,一陣清香入鼻,五女皆感到腦門一清。

  「是毒霧嗎?」飛燕在他耳畔低聲問。

  「是的。不久之後,恐有異象出現,你們千萬不要驚慌失措,一切異象皆迷惑不了定力深厚的人。」

  「妖術?這……」飛燕的語氣中流露出不安的情緒。

  心念主宰行動。

  心懷恐懼的人,首先便失去精神力量的支持,後果相當可怕。

  「你們不宜深入。」他低聲說:「就在此地列陣戒備,我進去與妖道理論。」

  「不,我要跟你進去。」飛燕斷然拒絕,極為自然地挽住了他的左臂彎,女性倚賴的天性流露:「叫小蘭她們在此地戒備就夠了。」

  鼻中已隱約嗅出怪味,空氣流動所發出的輕微聲息,也有令人心煩的感覺,薄霧中的花樹也偶或自行搖動,有如山精木怪躍然欲出。

  小蘭四侍女依言停步,隱下身形全神戒備。

  晁凌風盯緊大漢的背影,夷然無懼大踏步而進。

  飛燕也許真的心懷恐懼,掛在他手膀上的嬌軀愈好愈近,似乎怕他突然會消失。在危險的環境中,女人的確需要堅強男人的保護。

  大漢突然止步,然後整衣,誠惺誠恐地下拜,用的是俯伏式。

  「弟子謹遵仙師法旨,將入侵的凡人帶到。」大漢以額觸地大聲叩告。

  「退!」前面男影中傳出人聲。

  「弟子遵命。」大漢叩拜再四,起立,再拜手,躬身倒退。

  「好神氣。」飛燕感慨地說:「這就是人人皆不惜一切去爭取的地位,高高在上掌握眾人的生死榮辱,這種成就感是任何事都不能取代的。」

  「你很嚮往嗎?」晁凌風低聲問。

  「不,我是女人。男人到了這種地步,獲得驚人的權勢,他就是人所敬畏的王霸;女人一旦也獲得同樣的成就,反而被人看成武則天。我,沒有這麼高的野心。」

  前面霧氣洶湧,突然異光閃動,霧氣一分,不可思議地出現兩個高有丈餘,遍體金光閃爍的戎裝金甲神將。

  飛燕大吃一驚,本能地纖手一揚,銀芒破空飛射,三枚小銀梭魚貫射向左面的金甲神。這是驚駭中的自然反應,一種出乎本能的自衛舉動,但普通膽氣不夠,心目中信鬼神極為虔誠的人,就會情不自禁跪伏下來膜拜。

  金甲神巨靈之掌一揮,狂風驟起,而且一聲霹靂,滿天金蛇亂舞,三枚小銀梭失了蹤,不知飛到何處去了。

  「妖女大膽!」金甲神沉喝,剛才所發的異象也同時消失了:「還不跪伏等候天師的法旨?」

  「我……」飛燕快驚昏了,雙腿發軟,嬌軀戰慄,想說話,似乎咽喉被人扼住了。

  晁凌風則站得筆直,右手緊握住竹鉤杖,長衫下襬和大袖無風自搖,像是站在狂風中,氣流的旋轉呼嘯聲,在他四周發出時高時低的異嘯。

  「定下心神。」他挽緊了飛燕,語氣堅定有力:「我不知道,你眼中看到了些什麼異像,你一定看到了某些心中畏忌的事物,聽到了某些奇異的聲息。但不要怕,鬼由心生,定神斂意,收起雜念。」

  「晁兄,我……我看到兩……位金甲神,好……好高,好……大……」飛燕發覺晁凌風的大手按上她的肩頭,便發現身上的無形壓力突然消失,可以說話了。

  「哦!真的?你怕神嗎?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現在還看得見嗎?」

  「咦!消失了呢!」飛燕膽氣壯了些:「晁兄,你……你剛才沒……沒看見?」

  「我所看到的是,有人利用法器專用的聚光燈,利用煙霧為幕,照出可以嚇唬人的各種光影。這些煙霧中,有令人迷亂昏沉的藥物,你心中想到什麼,就可以看到什麼;行家來說,這就是幻術。」

  「好……可怕。」飛燕餘悸仍在。

  「定下心神,根除雜念,就不再可怕了。」晁凌風拍拍姑娘的背心,語音猛地提高三倍:「閣下今晚的道行,似乎比昨晚高深十倍。這裏才是你道宏觀主的真正巢穴,在下找對地方了。撤去妖術吧!不要讓在下打進去玉石俱焚。」

  遠處傳來三聲鐘鳴,煙霧一陣洶湧,異光溘逝,中間現出一條通道,通道盡頭便是一棟幽暗的大樓。

  階上,巨大的門廊柱兩側,八名夜叉奇形怪狀擔任門衛,每一柄銀芒閃亮的托天叉又大又沉。

  要不是心理上早有準備,乍一入目真要把人嚇昏。

  「地府冥宮,進入者生死自行負責。」大開的中門出來了一位巨靈似的猙獰鬼王,高舉著懾魂旛沉聲叫。接著舉旛一揮,黑霧湧發,轉身大踏步走了。

  「剛才裝神,現在弄鬼,這點點道行嚇不倒區區在下。」晁凌風大聲說,握住飛燕發抖的手,挽手舉步向黑暗的所謂冥宮走去。

  飛燕已說不出話來,緊張得掌心直冒冷汗,下意識地死死抓緊了晁凌風堅定強勁的大手,畏畏縮縮地挪動雙腳。

  假使沒有晁凌風在旁,她可能已經逃出三里外了,那八名猙獰可怖的高大夜叉,真可以嚇破膽小朋友的膽子。

  他們升上門階,必須從八柄叉尖前穿越,真需要相當壯的膽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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