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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「柏大俠是遊戲風塵的老好人,他對結交天下朋友興趣甚濃,對除魔衛道並不熱衷。」冷劍的表弟電劍嚴濤,似乎對妙手空空頗感不滿:「這次陸兄在磁州行腳,查出鬼影山威接獲天絕令,依令前來武昌聚會的消息,便星夜奔赴老槐莊找徐二爺商量。徐二爺認為事態嚴重,魔崽子們聚會武昌,定有毒謀,極可能宣佈東山再起,第一件事必定是發動襲擊以報七年毀谷亡命之仇。因此徐二爺傳下俠義柬,邀請同道至武昌聚會應變,與老魔徹底了斷。可是,柏大俠先來卻不現身,他那幾位有過命交情的好友,迄今也蹤跡不見,咱們還能依靠他嗎?」

  「情勢逼人,嚴檀樾。」遊僧淡淡一笑:「俗語說: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在座的幾位中,除了老衲是孤家寡人遊蕩於天地間,無牽無掛之外,諸位都是有家有業,很少在江湖走動的人,對老魔的慘烈報復懷有恐懼,不得不挺身而出希圖先發制人自保。而柏大俠不同,他遊戲風塵無根無柢,一直就在江湖得意,朋友滿天下,行蹤愈來愈隱秘。老魔想找他絕非易事,所以最不怕老魔報復的人就是他。他犯不著窮緊張,也許他正在秘密活動,偵查天絕谷黨羽的下落呢!」

  「但願如此。」冷劍的口氣不穩定:「一幫一堂情勢不穩定,聞風而來意圖渾水摸魚的人甚多,影響咱們的偵查大計,委實令人深感憂慮。」

  「難在這件事咱們不明就裏,不能出面干預,那是吃力不討好,極易引起雙方反感的事。」電劍嚴濤說:「我在想,會不會是老魔所策劃的陰謀一部分?」

  「唔!很可能是老魔所玩弄的詭計玄虛,製造混亂的情勢,以掩護他散處各地爪牙前來聚會的行動。」紫霄散仙加以分析:「老魔潛遁二十年,如果所培植的實力不足,怎敢貿然捲土重來?他當然知道咱們趕來對付他。咱們吃虧的是站在明處紛既然有柏大俠出面斡旋,應該不會有問題,咱們還是處身局外不作左右袒,以免引起誤會……唔!咱們來了不速之客。」

  燈火搖搖,七個人幾乎在同一瞬間掠出堂外,奇快絕倫地進入小院子。

  院子不大,左右廊張掛了兩盞廊燈,光線朦朧中,可看到院中站著一位黑袍人,黑巾包頭,戴了青面獠牙的鬼面具。

  「諸位果然不愧稱當代的武林頂尖兒人物,警覺性之高,無與倫比。」黑袍鬼面人用刺耳的怪嗓音說:「可說已修至落葉飛花亦可分辨境界了。兩位明暗警哨就差得太遠了,現在才知道來了不速之客。」

  院角躍出一位警哨,屋頂也飄落另一位。

  「閣下幾已修至來無影去無蹤境界,倏然現身有若鬼魅幻形,佩服佩服。」冷劍以主人身分發話:「如果在下所料不差,閣下定然是當年天絕谷四大使者之一,二十年隱修,功力更上重樓了,可喜可賀。」

  「好說好說,謝謝誇獎。至於在下的身分,無關宏旨,反正是天絕谷的人,景大俠料中了。在下此來,奉命傳達谷主的口信。」

  「哦!在下洗耳恭聽。」

  「敝谷主對諸位消息之靈通,極為佩服。」

  「多承貴谷主誇獎。」

  「敝谷主之意,是自從天絕谷被毀之後,天絕令已在江湖除名,現在不會有,將來也不會有,不再對江湖朋友構成威脅。諸位實在沒有再次追索趕盡殺絕的理由,所以請諸位從此不再干預敝谷主的事,留一分情意,往昔的仇恨一筆勾消,諸位意下如何?」

  「貴谷主以殘忍的雷霆手段,脅迫天下武林同道聽命於他,天絕令下,玉石俱焚,橫行肆毒整整十二年之久。順之者生,逆之者死,血腥滿天下,因而導致二十年前天下群雄攘臂而起,毀去天絕谷的事故。貴谷主如果真的有意不再在江湖稱雄,不再裹脅武林同道,景某又何必計較往日的恩怨是非?可否請貴谷主出面,與景某當面談談,以便讓天下武林同道釋疑?」

  「時機一到,敝谷主會與諸位見面的。」

  「何謂時機?」

  「日後自知。」

  「原來貴谷主並無誠意。」冷劍冷冷地說。

  「正相反,敝谷主懷有十分誠意希望與諸位見面。」

  「貴谷主可以指定時地。」

  「屆時敝谷主一定派專使奉告,在下這就將景大俠的意思稟明谷主定奪,告辭。」

  說走便走,但見淡影依稀、微風颯然,隱隱輕煙流動,人驀而失蹤。

  七人駭然變色,不由自主急退兩三步。

  「幻形術!」紫霄散仙驚呼:「天絕四使者之一,大使者無常使者。他的功力比往昔精純數倍了,貧道竟然沒看到他是怎樣走的。此人必須嚴加防範,他是示威來的,也志在探測咱們的實力。」

  「他扣住咱們了。」冷劍苦笑:「誰知道老魔何時派他前來回訊?老魔比往昔更奸詐更陰險了,咱們除了嚴加防範之外,別無他途。咱們輸了第一步棋。」

  ***

  晁凌風傍晚時分返回江漢客棧,這一天中,他碰上了許多風雲人物,這些人對他偵查兇手的事毫無助益,他覺得管的閒事太多,簡直是最大的浪費,因此心中作了決定,盡量避免介入於己無關的事。

  二更末,黑影出現在紫虛觀的西面。

  十餘間殿堂,西面一帶有四間正在大興土木,工程已完成十之八九,僅需進行內部的裝修,因此設了阻障,阻絕香客接近。

  觀中有十餘名有正式道士身分的法師,但卻有不少沒有道土身分的執役香火道人。

  未完工的殿堂,夜間也當然有工人留守,名正言順地在內住宿。因此,全觀到底有多少人,又有些什麼人,恐怕連道宏觀主也弄不清。

  黑影穿了黑長衫,黑巾蒙面,手中有一根兩尺長的竹棍沒佩刀也沒帶劍。當他出現在一座殿堂已完工的殿脊上時,真像一個鬼魂。

  道觀與寺院外表最大的不同,是殿頂有各式各樣的雕像,有神話故事裏的人物和妖怪,有會興風作浪的魚龍異獸。

  黑影所站處在屋頂脊正中,身側就有一座鎮火塔。

  「嗚……嗚……」

  黑影發出令人聞之毛骨悚然的怪聲,聲音並不大,時高時低,綿綿不絕,像鬼哭,如風濤,似哀吟……

  不久,第一個人影飛躍而登,接著是第二個、第三個……先後共上來了五個人,把黑衫人圍住了。

  三名老道,兩個魁梧的勁裝佩刀人。

  「我知道你們會出來的。」黑衫蒙面人用低沉的嗓音說:「我這人很懶,不願到處亂找。」

  「你是什麼人?」與他並立在屋脊的佩劍老道沉聲問:「施主的懾魂魔音,火候委實精純,似是我道中人,請亮名號。」

  「我姓甚名誰,說出來諸位也不曾耳聞。」

  「哦!怕暴露根柢。施主以懾魂魔音將貧道引出來,不知有何貴幹,又有何見教?」

  「在下來找人。」

  「找誰?」

  「道宏觀主。」

  「貧道就是道宏。」

  「失敬失敬。十年前,有一位輕功卓絕,夜間出沒婦女閨房的色中餓鬼,好像是姓程。呵呵!觀主對這個人是否感到耳熟?」

  「聽說過。唔!施主不是來和貧道談江湖典故的吧?」

  「順便提提而已。」

  「施主有話可否明說?」

  「好,在下就直接了當說出來。請教,觀主可知道商柏年其人?」

  道宏觀主深深吸一口氣,一雙鷹目狠盯著黑衫蒙面人,僅想從對方的身材輪廓中,看透對方的身分。

  「觀主,在下等候答覆呢!」黑衫人加以催促。

  「貧道非答覆不可嗎?」道宏觀主語氣變得又陰又冷,頷下的褐鬚無風自搖。

  「恐怕是的。」黑衫人肯定地說。

  「憑什麼?」

  「不憑什麼,在下只希望能找回公道。」黑衫人語氣也變得兇狠凌厲:「商柏年死了,他的鬼魂從枉死城中偷回陽世,向在下託夢要求伸冤,如此而已。在下不怕世間的人卻怕枉死的冤鬼纏身,不替他伸冤,在下每天晚上都會做惡夢,所以……」

  「胡說八道!」

  「不,觀主說這種話就不上道了。觀主管人驅鬼收妖,祈壽禳福,心目中必定有鬼有神,你本來就是沾鬼神的光,才得以任所欲為的,該知道在下被冤鬼纏身託夢,是千真萬確的事,除非你報本不信有鬼神。」

  「你是商柏年的什麼人?」

  「觀主還沒回答在下的問題呢。」

  「你不配要貧道答覆任何問題。」道宏觀主不屑地說:「你最好立即據實回答貧道的問題。」

  「真的呀?」

  「半點不假。」

  「在下不信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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