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神刀太保 | 上頁 下頁
一二七


  天一黑,是夜間活動的開頭,走出地面活動的時候到了,是一些魑魅魍魎大肆活動擇肥而噬的好時機。

  城北近西北角的容德坊長街,本城三豪第一豪的趙家大宅,房舍星羅棋佈,各處都有燈光外洩。像這種豪門大宅,每晚照明的燈絕對不少於兩百盞,所花的照明費用,足可抵八口之家的貧戶半年生活費。這表示每處開敞的角落,都憑有那種可徹夜照明的氣死風燈籠,想潛入犯罪,所冒的風險甚大,走到何處皆無所遁形。

  當然有打手保鏢在夜間警戒,入侵的人必須有受到圍攻捕送官府法辦的顧慮。入侵的人被失手打死,宅主人是不負罪責的。深夜入室,非奸即盜,被殺死仍然脫不了罪,法有明文。僱請保鏢打手,是完全合法的。亂闖別人的宅院,所冒的風險是相當大的,除非有不怕風險的能耐。

  二更將盡,不怕風險的人長驅直入趙老爺的大宅。

  情勢十分反常,平時戒備森嚴的趙家大宅,今晚反常地門戶洞開,居然沒有人出面攔阻。宅內的人已早早就寢,甚至看不到守夜警戒的人站崗。

  正屋的大院子燈火通明,大廳更是光亮如同白晝,但不見有人走動,充滿怪異詭譎的氣氛。大院庭廣院深,內部被許多房舍所包圍,小院子套大院子,外人進入難以分辨方向。街坊鄰舍雖在有些人家建了樓房,但也無法看到大院內部的動靜。侯門深似海,豪門也同樣深似海,鐘鳴鼎食之家,裏面就是一個小皇朝的縮影,內外區分甚嚴,通常天一黑就罕見有人四處走動了。必須走動的人,照例是要提著燈籠往來的。

  整個大院靜悄悄,實在詭異莫測。平時,不可能發生這種現象,必定各庭各院有人嬉戲,站崗巡哨到處可見。

  早有提防,處處莫測。

  入侵的人不怕莫測,儘管直趨五間七進的主宅,奔向燈火最明亮處。燈火最明亮處一定可以找得到人,在暗中摸索,跳下屋便進了迷宮,怎找得到要找的人?光明正大闖入,必定可以找得到主人。

  共來了九個人,有備而來,全都穿了夜行衣,刀劍繫在背上。一旦有治安人員干預,跳城外出遠走高飛不留把柄,誰知道他們是何來路?知道了也無可奈何。高手名家辦事,根本不在乎治安人員干預。邪魔外道,甚至會殺掉干預的治安人員。

  領隊的人,赫然是公孫少堡主,人多勢眾,他的霸氣更具威嚴了。

  三座廳是大開的,四盞門廊大燈籠全部點亮,光度甚至可以照亮五十步外的垂花門,那是貴賓出入的要道。這九個夜行人,就是從垂花門踏入大院子的,像是宅主人返家,快速整齊分兩路直趨廳階。

  廳堂分上下,所有的掛燈、壁燈、臺燈……都是點亮的,堂上堂下空蕩無人。

  「他們知道咱們今晚要來。」公孫少堡主站在廳外向裏面察看,一點也沒感到驚訝:「表示咱們找對了地方,甚至找對了人。」

  堂後踱出一位穿了團花長衫,留了三綹長髯,臉圓圓中年富家翁,手中把玩著一根嵌藍寶石玉如意,意態悠閒站在堂上向外望,一團和氣毫無豪門大人物的氣勢,卻像一位樂善好施的大好人。

  「諸位請進,堂上候教。」大好人聲如洪鐘,聲透院子伸左手邀客:「舍下經常有不速之客深夜光臨,不論來意為何,在下一概歡迎,略盡東道主禮數,請。」

  一抖袖,降階相迎,氣度恢弘,有好客主人的風度。

  不速之客來得太快,主人事前不知,因此沒在廳外相迎,不算失禮。

  不速之客天不怕地不怕,公孫少堡主毫無顧忌地率眾昂然直入,在堂下抱拳回禮,在主人伸手肅客中大剌剌地升階登堂,在客座大交椅大馬金刀地落座。

  堂上除了主客座之外,兩側各有兩張大環椅。這是說,夠資格登堂就座的貴賓可容納五位,其他的人,必須在堂下兩側就座了。其他四個不速之客,也無意上堂,分列在左右監視四周的動靜,隨時皆可能發動猛烈的封鎖攔截性的攻擊。

  「在下趙不高。」主人等從後堂出來的兩個奉茶健僕奉過茶退走之後,才通名客套,顯然不是真名,高或不高,都是含有自嘲味的名字。趙高,是秦代的大奸臣,姓趙的人如果稍有點常識,絕不會取名為高。姓秦的人,也絕不會取名為檜,理由相同。

  「在下公孫雲浩。」公孫少堡主傲然地亮名:「來得魯莽,前輩海涵。」

  「久仰久仰。」趙不高臉上的和善微笑不變:「公孫老弟臺深夜光臨舍下,隨從眾多,趙某愚魯,不知尊駕所為何來,可否明示?」

  「在下此來,前輩必定早知來意,是嗎?」

  「抱歉,趙某不知,所以請尊駕明示。」

  「前輩明知故問,這就不上道了。」

  「上道?你以為趙某堂堂新鄭士紳會是匪盜?」趙不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,眼中突現冷厲的光芒:「閣下,你說話小心了。」

  「姓趙的……」

  「你給我閉嘴!」趙不高立即變臉:「新鄭的縣太爺在我這裏,也尊稱趙某為翁。我不認識你,不要給臉不要臉。你已經通了名,最好不要在斬決牌上寫著你的姓名。新鄭畢竟是通都大邑,是有王法的地方。閣下,你糾眾深夜闖入我家,對街還潛伏著二十人以上,準備行強盜式的襲擊,你難道就不知道後果嗎?你認為你這些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?」

  九個人變色而起,怒容滿面要撒野了。

  後堂出來了趙姑娘,後面是一男一女兩保鏢。

  「他們一個也跑不掉。」趙姑娘手中有一把連鞘劍,鳳目帶煞不再有淑女形象:「兩廂有二十具連弩,宅內連弩的暗器高手。他們來的人不足四十名,有意在這裏送命。爹,叫他們發動吧!看能留下多少人上法場。」

  在山區鄉野襲擊,與在城市房屋內搏殺,完全是兩碼子事,付出的代價也不同。公孫少堡主估計錯誤,冒失地、信心十足地夜闖士紳之家。他以為趙姑娘在軒轅丘,身邊的保鏢有限,家中最多有二十名保鏢打手,自己帶四十個高手闖入,勝算在握,憑氣勢也可以脅迫威嚇主人就範,根本用不著大開殺戒。

  兩廂有人快速現身,共出來了三十二個人,果然有二十人手中的匣弩舉弩待發,氣氛一緊。

  九個人進退維谷,臉色大變。

  他們還有希望:劫持趙不高父女。

  公孫少堡主的目光,果然落在趙不高身上,眼中有冷厲的光芒,口角有冷笑的絲紋。

  同在堂上,邁兩步就可近身。

  慢了一步,男女兩保鏢的小陽傘開始旋轉,傘尖正對著他,他一動就會被飛出的暗器所籠罩。

  動手突襲,即使成功也將同歸於盡。

  「你還等什麼?我等你撲上來。」趙不高安坐在大環椅內,根本不介意他動手突襲:「就算你老爹在這裏,他也不敢在趙某面前充好漢。你這種打著俠義道旗號,到處扮強盜幹不義勾當的假英雄,殺死你算是便宜了你,我要你上法場以正世道人心。」

  「你嚇唬不了我,在貴地的俠義道群雄,已經知道你父女是玄武門的重要人物,要不了多久,俠義柬發出,天下群雄將大會新鄭,你……」公孫少堡主怎敢妄動?色厲內荏威嚇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趙不高狂笑:「聚眾公然搶劫的盜匪,很快就會核判斬立決,死了的依律梟首示眾。你們的俠義道英雄誰還肯接你的俠義柬?你一定在做白日夢。抄沒威麟堡追捕餘孽的事,早該由大奸臣鄢欽差用上方劍執行的,那狗官為何不做,迄今仍是個天下人迷惑的懸案。你在這裏落案,我不信你有權勢的官方枉法奸官敢出面包庇你。你無憑無據誣指我是玄武門的人,知縣大人是相信你呢,抑或是相信我?而且江湖人士都知道,玄武門的秘密山門在許州而不在這裏,你怎麼這麼蠢?年輕氣盛追求名利太過迫切,活不了多久的。」

  「你要利用官府包庇你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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