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神刀太保 | 上頁 下頁 |
一二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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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時分,北關內的來賓老店,旅客落店一片嘈雜,店門外車馬轎亂成一團。打打殺殺的事,與平民百姓無關,他們的接觸範圍各有不同,旁人的事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步調。 威麟堡到底來了多少人,外人不可能知道。從青松寨來的人本來就不少,再加上從西平轉回來會合的主力,人數上百該是合理的估計。他們有些人住在各處旅舍,有些人在城外借住民宅,平時見面也不打招呼,外人不知道他們是同夥。 來賓老店肯定會有他們的住宿,旅客不可能知道他們的身分。 黃如玉主僕住了兩間相鄰的上房,上房區的旅客比較高級些,沒有前面的大客院嘈雜混亂。投宿的高級旅客本來就不多,他們三人等於是這段時間逗留的高級旅客,儘管他們出入時的裝扮都不同。 他們是申牌末紅日西下時返店的,入店時神色有點異樣,可能是外出辦事不順利,不愉快的神色擺在臉上,真有點像討不到債的債主。 店伙計透露一些壞消息,說是又有兩或三位旅客平白失蹤,只等明天仍不見返店,就得依法向衙門稟告,屆時可能有麻煩,其他的旅客都可能受到檢查。如果失蹤的旅客有同伴前來及時退房,又當別論。 這幾天城內外的旅舍,不時發生旅客失蹤,由同伴出面結賬善後的,都不會勞駕旅店報官備案。 洗漱畢,已是掌燈時分。上房的旅客通常不需到膳堂進餐,由店伙將晚膳直接送入房中。落店的名分是主僕,因此她一個人在房中晚膳。 房門響起叩擊聲,店伙在外面出聲招呼。 「客官,茶已沏好,請開門。」門外確是店中的店伙說話:「晚膳隨後送來。」 客店旅客性質複雜,房門必須上門閂以保安全。旅客出房,得自行鎖門。店伙進入,也需獲得裏面的旅客准許。暴客除非破門而入,不然休想長驅直入突襲行兇。 女旅客另有店中的僕婦伺候,聽語音便知是一直伺候她的那位僕婦。 她毫無戒心地後門拉開房門,燈光外洩,猛然失驚,僕婦竟然急衝而入,撞入她懷中。 僕婦身後的一個黑臉膛大漢,右手有一把雪亮的匕首,貼僕婦身後搶入,卻哎了一聲,身形不進反退,匕首同時掉落地面。 變化太快太突然,僕婦的茶盤杯壺,全砸在她身上,幸好被她及時扶住並沒倒下。 她本能地知道,僕婦是被強行推入的。將僕婦推入跟進的人用匕首,如果能跟入,她不可能僥倖逃出匕首的致命威力圈,在劫者難逃。 她終於看清情勢了,大漢是被突然出現的第三個人,扣住頭背往後拖,大漢的脊心也挨了重重一擊。 「你來得正好。」她推開快嚇昏的僕婦欣然歡呼,這個人及時救了她。 來人是假書生,揪住渾身發僵大漢的背領,拖死狗似的邁步入房,信手掩上房門。 「我剛到,便看到這個人押著僕婦叩你的房門,猜想可能打算圖謀你,所以急急制住了他。」假書生神色泰然,眼神流露出關切:「黃小姐,你不要緊吧?」 「還好,真沒料到居然有人大膽行刺。」她臉一紅,天氣炎熱,連裙薄衫被茶水沾濕,可以隱約看到繡花胸圍子的輪廓,在假書生的注視下難免發窘:「你坐,我進內間換衣裙。這個刺客,你先看住他。」 她進入內間,假書生吩咐驚魂初定的僕婦,不許透露所發生的事故,到廚下準備晚膳。處理意外事故從容不迫,毫無紈絝子弟不懂世事的習氣。 僕婦剛出門,鄰房的蔡勇夫婦恰好到來,他倆隱約聽到異樣的聲息,因此前來察看。 她也恰好外出,把刺客交給蔡勇夫婦帶走。她並不急於知道刺客的根柢,蔡勇夫婦一定會處理完善。 僕婦戰戰兢兢送來茶水,告訴她晚膳不久可以送到。 單身女客的房中,通常是不能接待男客的,但僕婦不敢過問,備妥茶具急急走了。 外間僅點了一個燈籠,她把內間的雙柱大燭臺端出,外間大放光明,兩人在小桌旁品茗。 「一整天我都在等你,你到底到何處去了,真有這麼忙嗎?」假書生怪她失約,因為昨天她曾經表示,今天要去府拜會假書生的。 「要辦的事不順利,在城外浪費了一天時間。」她臉上佈滿陰霾,心裏的確感到苦悶:「改天再說,有事最好你來找我。我一個外地女流,前往尊府也的確不便。錢公子,我人地生疏,如果我有事請你幫忙,你會答應嗎?」 「我當然樂意協助。如玉,放心好啦!只要我力所能及,一定全力相助。萍水相逢一見如故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在本城我還有幾分實力。」假書生十分自然地叫她的芳名,透著親熱,說的話也有露骨的表示,男女之間一見如故,可不是普通的應酬話,只能用在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臺面應酬。 假書生的目光,一直就凝聚在她身上。 「先謝謝你啦!」她心花怒放,同時也心如小鹿般亂撞,假書生投注在她面龐上的目光,似乎向她投送綿綿情意,也可以說是愛慕或情慾的流露,她覺得心跳的頻率加快了一倍。 孤男寡女燭下款款深談,這裏的天地是他們的,什麼事都可能發生。 「呵呵!等你交辦的事辦成了,再謝我尚未為晚。」假書生笑吟吟替她沏茶,握住了她掂杯的玉手肌膚相親:「不怕你見笑,天下任何一座城市,豪門縉紳大多數交通官府,我家也一樣。凡是涉及官方的事希望獲得方便,找我保證不讓你失望。」 她的心跳又加快了,似乎握住她掌背的手熱流蕩漾。房內本來氣溫高,這時像是更高了些,渾身起了異樣變化,她不但不把手抽回,反而有反握對方的行動。茶斟滿手離開,她卻有接觸太短暫依依難捨的感覺。 「我要辦的事,與官方無關。雖然有時也牽涉到官方,但官方十之七八幫不上忙。真有需要你向官方疏通,我一定找你。」她其實需要官方幫助,只不過欲擒故縱而已,一旦出了事善後不乾淨,不幸落在官方手中,有當地有力人士奧援,事情就容易解決了。 問題是:如果玄武門的秘密山門在這裏,該門的負責公關人士與官方掛勾,必定以暴力與金錢做後盾,交通官府的深度,肯定會比豪門縉紳更緊密些,豪門縉紳的影響力反而不大。 「反正我聽你的,有事你可以請店伙到我家傳口信,我將盡快來找你。」假公子像是向她提保證。 房門響起叩擊聲,店伙將晚膳送來了。共來了兩名店伙,一位僕婦。假公子事先已交代僕婦,準備幾味小菜與一壺淡酒。 店伙們在忙碌,假公子則背著手瀏覽房中的擺設。名義上稱上房,其實設備簡樸談不上享受。 室右是一面粉牆,可能新粉刷過,把往昔旅客窗下的塗鴉墨寶掩蓋了,新留下的聊聊五六首歪詩,字寫得歪歪斜斜,難怪店家經常加以粉刷。 近右面牆角,居然有人寫了八個飯碗大的字,筆走龍蛇,赫然有米元章狂草的氣勢,出於名家手筆,可是卻沒落款,不知是那一位名家所遺的墨寶。 八個大字是: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。 假書生站在字前發呆,像是非常欣賞磅礡的草書氣勢。 店伙走了,她到了假書生身旁。 「我也覺得這八個字寫得很好很怪。」她挽住了假書生的手膀:「你是讀書人,字一定寫得很好。在我來說,不易看得懂,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。」 女子無才便是德,那年頭,看得懂草書的女人相當罕見,十個女人,有九個不認識這個草書天字。 「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。」假書生朗聲吟出:「這是騙人的古話,胡說八道。」 「什麼?騙人的?」她大感驚訝。 「對,騙人的。」 「我不懂。」她坦然地說。 「意思是說,天上的神,賜福降禍給凡人,是不論親疏的。行善的人,常會獲得天神的賜福。」 「那是對的呀!神佛有靈……」 「那時,佛菩薩還沒來傳,古代只信天神。這八個字,出典在史記裏的伯夷傳。伯夷,就是傳說中不食周粟,餓死首陽山的古代忠君愛國大賢人。如玉,你是行俠的俠女,對不對?」 「是呀!我……」 「你為何要行俠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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