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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五


  玄門與天師道有深厚的淵源,但絕不能稱同道或同門。真正的玄門弟子絕不會做法師,也絕不會穿道袍做道士,騙凡夫俗子的香火,他們穿博袍,隱世潛修,煉丹辟穀,究天地之玄理,參宇宙的奧秘。

  「我告訴你,你所使用的鋼劍與奇毒,都是玄門前輩所參研發明的成就。

  「像八極真人那種貨色,狗屁!他們只會參研騙人的法術,發明配製春藥和迷藥而已,哼!」

  「你別罵人罵得那麼刻薄,好不好?」毒閻羅把傷巾打好結,不住苦笑:「我猜,你定是玄門弟子。」

  「不錯,有什麼不對嗎?」

  「你也會五行遁術?」

  「修為淺得很,這輩子恐怕修不到那種境界了。」周凌雲站起伸展手腳:「瑣事過多,常年奔走天下,俗事諸多牽掛,想定下心參修談何容易?不退步已經難能可貴了。有時候,我真想丟下一切不管了。」

  「哈哈!修地行仙?就算你成了仙,對這世間到底有什麼好處?多你一個不多,少你一個不少,世間仍是萬古永恆,日起日落;所有的生靈依然死死生生。」

  「哼!你……」

  「我又怎麼啦?」毒閻羅鷹目生光,莊嚴地說:「我毒閻羅兇殘惡毒,為惡一生,老來午夜夢迴,總算知道自己不是東西。我承認我與那些人間接替安仁侯賣命,為的是重賞,但真的嗎?」

  「你說呢?」

  「我第一次收了一千兩黃金安家費。這兩年來,每月收兩至三百兩黃金過日子,比起那些平民百姓,做牛做馬一年也賺不了二十兩金子,當然好上百倍。」

  「你知道就好。」周凌雲悻悻地說。

  「我告訴你,我替任何一個大豪惡霸毒死一個仇家,花紅不會少於一千兩黃金。一年毒殺十個八個,在我來說,不費吹灰之力,我犯得著與高手如雲,爪牙遍天下的潛龍秘諜玩命?難道我瘋了不成?」

  「這……你……」

  「也許,真是老來變性,自感罪孽深重吧!我居然昏了頭,塗炭天下,你說可笑不可笑?」

  「但是,你卻卑劣地謀殺我。」周凌雲沉聲抗議。

  「怎能怪我?受命時,我根本不知道你是為私仇而在京師興風作浪的百了刀。之後,我怕你不放過我,所以再次自告奮勇暗殺你。我不否認我怕死,人老了,改變不了多少,惡性不改,我不希望被你殺死,寧可再做惡人,殺死你永除後患。」

  「去你的,你滾吧!」周凌雲笑罵:「下次,可別讓我再碰上你,你最好從此打消謀殺我的念頭,不然,你以後的日子一定很難過。」

  「我不會再計算你了,我們這些人已收了遣散費,今後我不再受約束,真該回老家躲起來,等閻王來勾魂,也許能幸運地死在床上呢!」

  「人總是會死的。」周凌雲整理身上的物品,挪正佩刀:「老哥,終天年死在床上固然幸運,但死在刀劍上並非不幸,怎麼死,沒有計較的必要。我還年輕,我可不想在床上等死。喂!你往南走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山長水遠,後會有期。老哥,珍重。」

  「彼此彼此,後會有期。」毒閻羅與他行把臂禮。

  ***

  天剛黑,堂屋中,燈光明亮。

  四名大漢圍坐在八仙桌四方,酒菜擺滿了一桌。

  杯盤狼藉,四個人都有了六七分酒意。

  「他娘的混蛋!」坐在上首的粗眉大眼大漢有藉酒裝瘋現象,翻著佈滿紅絲的大環眼,大著舌頭罵街:「咱們四衛營也算是侍衛上直軍之一,自從改隸鎮國副將軍指揮之後,成了外四家的奴才,那些邊軍,哪將咱們當人看?我就是不服氣。」

  「老總,別發牢騷了。」下首的大漢瞇著醉眼說:「說起來,還得感謝那些傢伙呢!要不,咱們哪能如此閒散?至少得一天到晚當值,累得要死。他們跟皇上到昌平州黃花鎮去了,不再理會咱們四衛營,咱們樂得清閒,才能三不管,各找快活,你還埋怨什麼?」

  「話不是這樣說……」

  「算了算了。」左首的勾鼻大漢替兩人倒酒做和事佬:「反正光拿糧響不用幹活,這日子過得相當愉快,何必計較其他?要是被差到哪一個王八大員的府中充下役,那才倒了八輩子霉呢!」

  「丁老哥,被調去充下役,苦雖然苦,畢竟可以多領幾文錢。」右首那位仁兄苦笑:「而現在咱們不進不出,每月領那麼兩石糧,飽不死餓不死,連養老婆也缺一餐少一頓,更別提養育兒女了。我怎會出生在軍戶的?難道我前世造了太多的孽不成?」

  「哈哈!你這輩子造的孽也不少呀?」上首的老總怪笑:「上次你與東廠的兔崽子攀上了交情,夥同那幾個番子,找上了安定門的劉員外打秋風,硬是勒索了一千二百兩銀子。你如果不是四衛營的人,能巴結得上那些番子樁頭的?別做夢了?」

  「憑我錢大通消息靈通的本錢,才能巴結那些番子,他們為了獲得正確的消息,才找上我的,我並沒存心巴結他們呀!」這位仁兄急急為自己分辯:「其實向劉員外打秋風,我曾經盡力周全他,他沒家破人亡,該是我的功勞,這怎麼算是造孽?該說我積了陰德才對。老總,你說話該講良心是不是?」

  燈火搖搖,桌旁突然多了一個人。

  「錢大通,你還有良心呀?失敬失敬。」出現的人是周凌雲,臉上掛著陰森的怪笑:「我還以為你的良心,早已經被狗吃掉了呢!最近幾年來,京都被三廠的人找事陷害而家破人亡的事,沒有一千樁也有八百樁,這叫做率獸食人。你錢大通供給消息跟著發橫財,所以你才天天有酒有肉,上教坊有女人,你良心何在呢?」

  四個人跳起來,怒形於色,但一看到周凌雲的腰帶上插了連鞘刀,怒火急消,換上了驚訝的神情。

  「你是什麼人?」錢大通沉聲問,色厲內荏:「你怎麼往我家裏亂闖?」

  「別管我是什麼人。」周凌雲走近桌旁,流裏流氣地抓起一個下酒的核桃,兩指一捏核桃爆烈:「我是來找你的,不往你家裏闖,怎能找得到你呀?」

  「找我?為何?」錢大通冒火地大叫:「咱們認識嗎?你是老幾?」

  「找你討消息,套交情。」周凌雲將剝出的核桃仁往嘴裏丟:「咱們這不是認識了嗎?我排行老大,當今皇姓朱,你不妨叫我朱老大,錯不了,老兄。」

  坐在下首的大漢相距最近,已看出苗頭不對,夜間鬼魂似的深入堂屋,哪會是什麼好路數?

  猛地他手一伸,先下手為強,二龍爭珠戟二指疾探周凌雲的雙目。

  周凌雲更快,叭一聲給了大漢一耳光,再劈胸揪住衣領,右手的核桃硬殼,在大漢被打得張口喊叫的瞬間,硬塞進大漢的大嘴內,手一鬆,再加上一耳光,將大漢揍倒,倒下便失去知覺。

  「我要消息。」周凌雲堅決地說。

  上首的老總伸手抓碗,要用碗擲擊。

  另一名大漢則轉身抓長凳,長凳是最好的兵刃。

  周凌雲的左手一剎那一沉,抓住一隻酒杯信手彈出,噗一聲,酒杯擊中老總的眉心,立即昏厥,仰面便倒。

  同一瞬間,一掌劈在另一名大漢的耳門上,大漢也失去知覺,砰然倒地。

  三個人全倒了,不堪一擊。

  「我要消息。」周凌雲坐下,自己斟酒:「你是要我先擺平你,打個半死再逼供呢!抑或是認時務乖乖合作?你說吧!」

  錢大通情急之下,猛地一拳搗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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