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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九


  「人也一樣,當然必須殺在要害上。我的綽號叫百了刀,一了百了,通常我只用一刀把對手殺死。

  「在千軍萬馬中廝殺,沒有出第二刀的機會,稍慢一剎那,別的人就會殺死我,所以我對下刀的技巧下過苦功,也因此找出我家的家傳刀法,有無可補救的缺點。

  「這些缺點在某一種特殊情況中,會突然出現,成為致命的死招,所以我急於找回家先父的《刀經總要》,我不能讓家先父在天之靈,因刀經中有缺點而愧疚不安。」

  季小龍從鬼神愁口中,多少聽到一些他尋找被人擄走的《刀經總要》一些故事。

  「周大哥,你真傻,也笨得可以。」小傢伙自以為是地調侃他:「發現缺點,另寫一本不就行了?犯得著千辛萬苦,出生入死去找那本有缺點的《刀經總要》?我看你如果不是真笨,那就是鬼迷心竅,神經有毛病了。」

  「你不懂,小鬼。」他苦笑:「那本《刀經總要》上,有家先父的具名款式,終有一天會被真正的行家所發現,那將成為武林笑柄。而且……」

  「而且什麼?」

  「武學深如瀚海,永無止境,後世必定人才輩出,參研的人濟濟多士。同時,只要有人的地方,就必定有血腥,這世間可能永遠永遠刀兵不絕。

  「而研習家父手著《刀經總要》刀法的人,如果不知道缺點,很可能在生死關頭的特殊情況下,沒能殺死敵手,反而被敵手殺死了,豈不是間接死在家先父的《刀經總要》上嗎?」

  「謬論!」季小龍跳起來叫嚷:「別以為我外行,我三叔就是深藏不露的武功名家。據我三叔說,我的老爹也是可以稱宗師的高手。

  「照著書本練殺人武技,本來就是狗屁,人人抄一本《刀經總要》來練,豈不是天下高手刀客滿坑滿谷了?

  「所以除非是你老爹或者是你調教出來的弟子,才配參研你爹的《刀經總要》,別人照書本練,出了毛病被殺那是活該,你何必多此一舉白操千秋後世的心?我看你也是食古不化的冬烘愚人。」

  「去你的!小鬼牙失嘴利,沒見識。」他笑罵:「你三叔真該好好管教你。唔!奇怪。」

  「什麼奇怪?」

  「怎麼毫無動靜?」他走近窗縫,凝神向外察看:「先前匿伏在林中的那批人,難道一聲不吭就悄悄撤走了?抑或是另有陰謀?」

  「不要作徒勞的掙扎。」文心蘭的態度又轉變為強硬,小小年紀,情緒的變化多端,令人難以置信:「我們是強大得無人能敵的,沒有人能抗拒我們,我們是無與倫比的。放了我,我帶你去見副統領,你將是……」

  季小龍狠狠地掐住了文心蘭的咽喉,匕首尖虛懸在張大的櫻口上空。

  「割掉你的舌頭,敲斷你滿嘴牙齒,看你還能胡說八道,威脅恫嚇引誘嗎?」季小龍兇狠地說,少年人的反應是直覺的,具有反叛性的,受不了她的威脅,衝動起來就撒野,做任何事也不考慮後果。

  「你現在毀了她,就沒有利用價值了。」周凌雲趕忙急急阻止小傢伙撒野:「你小心些,我到屋後看看,那些狗雜種從前門接近的成分不大……伏倒……」

  最後的一聲急吼,他扶在對封窗板上的手,扳開了木板,奮力將板擲出。

  同一瞬間,像是天崩地裂的驟變同時發生。

  「小龍住手……」並不算陌生的叫聲,與他「伏倒」的急吼同時響起。

  大門兩側有兩隻小窗,屋左右也有兩隻小窗,所有的小窗都是用木板加釘了的。

  堂與臥處,僅用木板建了半壁隔開,一邊的走道沒設有門,走道直通灶間,灶間有座小小後門。灶間旁的柴房,沒設有門。

  幾乎在同一瞬間,所有的門窗,皆被可怕的力道所擊毀,兵刃的光芒出現,人影從毀了的門窗快速地湧入。

  木屋成了狂風暴雨肆虐的中心,更像被雷霆轟擊的爆炸力場聚合點。

  他已顧不了季小龍,必須為自己的生死作殊死鬥。

  怒嘯聲中,他的單刀迸發出勁烈的刀氣,以雷霆萬鈞的聲勢,楔入從門窗湧入的刀山劍網中。

  世間所有的一切現象皆消失了,時空也消失了。

  唯一的現象是生與死,唯一存在的是殺人或被殺的兵刃飛騰狂舞。

  千年萬載以來,過去、現在、將來,這種一切皆消失,只有生死與兵刃存在的現象,永遠不斷發生。

  雖然兵刃的種類或許不同,但目的與方式卻不會改變。那些在這種現象結束後倖存的人,每一世代皆有,留下來為世人作見證。

  但這些人其實無法見證什麼,因為當時他們除了體會出生與死,見到刀劍揮舞之外,再也看不見其他事物。

  他只知道當時除了殺死對方之外,身外的一切距離他們已非常遙遠,甚至不復存在,誰還有時間去體會世間美好的事物?誰又有心情在這種生死一髮的環境中,權衡自己在做什麼又為什麼?

  他只知道唯一可做的事,是把兵刃揮出。

  天動地搖中,季小龍的匕首,插向文心蘭的咽喉。但這瞬間,熟悉的叫聲傳到,小傢伙本能地手上一頓。

  這瞬間,毀窗鑽入的兩個白影,四掌連綿擊出。空間本來就窄小,人衝入便已幾乎貼身了。

  同一瞬間,周凌雲擲出的木板到達,可怖的劈空掌勁,在木板所擋下,四面迸散,木板也被隨後湧到的掌勁,震得碎成碎屑。

  季小龍嗯了一聲,被掌勁震倒滑落在桌旁。

  木桌向下崩散,但桌上的文心蘭已被一個白影抓走了。

  而從屋後走道上衝出的兩個人,也就是喝叫小龍住手的人,四隻大袖風雷乍發,把隨後鑽窗而人的後續白影,一一震得四處拋擲,但卻無法將兩個掌力萬鈞的人震退,各展所學,亂成一團。

  滿屋木屑紛飛,刀光劍影飛騰,有如電光激射,袖風掌勁聲如風雷狂震,人影八方閃掠拋擲。

  整座木屋內部成了暴亂的地獄,血腥味更是令人欲嘔。

  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進出,不知到底入侵的人是何來路,反正只有自己人知道誰是己方的人,對其他的人毫不留情地攻擊,甚至無意中把自己人殺死了,地方窄小,暴亂的情勢誰也無法控制。

  刀劈幾個人之後,周凌雲貼地滾進,抓住快陷入昏迷境界的季小龍,消失在灶間的柴房內。

  屋後的木牆早已崩塌,灶間七零八落,人都各自混戰,誰也沒有留意到別人是死是活。

  狂亂的搏殺為期甚短,像夏日的暴風雨般,來得快,消失也快。

  不久,一切重歸沉寂。

  木屋已面目全非,甚至堅木釘建的木牆壁,也被打得七零八落。

  留下了七具死屍,以及滿屋血跡和碎布帛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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