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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


  鬼神愁公羊死了,世間消失了這個人。武林七怪少了一怪,人世間似乎沒有任何改變,京城依然是天下最髒亂的城,白雲觀與天安寺依然香火鼎盛。

  太白居酒坊依然食客滿堂,東首的江南春與對面的京酒店如意酒訪,依然有愛好南江北酒的買酒人士進出。總之,一切都沒變。

  江南春酒店旁,小巷角的簡陋小屋內,卻是物換星移,人去屋空。

  而現在,換了主人,新主人是周凌雲,取代了鬼神愁的地位,物換星移,人事已非。

  小屋真簡陋得淒涼,一桌兩長凳,唯一的臥房僅用幾塊磚搭塊木板作床,後面小廚三塊磚搭個灶,一口鍋幾隻碗,馬馬虎虎腳可算家。

  鬼神愁在世時,這裏僅是老怪傑的落腳窩,肚子餓就到太白居填五臟廟,或者到如意酒坊買兩壺一鍋頭回來獨酌,根本沒有生活上的顧忌。

  老怪傑是個貌窮內富的有名財神爺。

  ▼第二十章 故友紛紛夜訪

  周凌雲也是一個孤魂野鬼,他接收了鬼神愁的窩,食的問題自然也不需自己張羅。住,有一張木板床,他已經十分滿意了,暖不暖和不是問題。

  京都郊外的中下人家,很少有溫暖的炕(設有火的特製臥房)過冬,像他這種小屋,一個人住在裏面,什麼時候被凍死,十天半月也不會被鄰居發現。

  而在他來說,這間小屋正合他的口味,四面通風,進退容易,除非對方敢出動大批人手,四面八方大包圍,不然休想把他堵死在裏面。

  小屋雖則簡陋,但連灶間共有三進,一個人住,有足夠的活動空間。

  剛整理清掃妥當,外面便傳來拍門聲。

  天氣轉壞,暴風雪將在近期內再次光臨,罡風乍砭,呵氣成冰,大街上也罕見行人,小巷子內更是陰冷死寂,怎麼會有人拍門?

  應該沒有人知道這間小屋有人居住。

  內外間只隔了一條小穿廊,走兩步便到了小小的堂屋,拉開門,冷風灌入,屋內成了冰窟。

  門外站著一個穿老羊皮外襖,風帽掩住面孔的人,一看老羊皮外襖,便知道是景況不怎麼如意的人。

  「喝!白日鼠,你還敢來找我呀?」周凌雲嗓門大得很,似乎推恐鄰居聽不到,其實鄰居從不過問隔鄰的事:「上次你收了我一百兩銀子,說好了三天之後等消息,你卻平白失了蹤,黑吃黑居然吃到我頭上來了。來得好,進來坐,咱們好好親近。」

  白日鼠搶入堂屋,摘下風帽不住向雙手呵暖氣。

  「得人錢財,與人消災,話是不錯,但牽涉到流血丟命,自己的災也消不了,哪能替別人消災?」白日鼠坐下不住搓手取暖:「天殺的!你那一百兩銀子真不好賺,幾乎把命也賠上了,所以現在才來給你回話。」

  「有麻煩?」周凌雲也坐下問。

  「豈僅是麻煩而已?是災禍!」

  「是禍躲不過,你躲過了,怎麼一回事?」

  「幻腿楊宏的確不曾如命出關,我查到他離開京師的落腳處,便被幾個神秘高手追得上天無路,一口氣逃至通州躲起來。要不是腿快,而且肯鑽狗洞,老弟,你再也見不到我了。」

  「神秘高手?是何來路?」

  「我怎知道?他們似乎早就潛伏在該處守株待兔,偏偏就有我這頭笨兔撞進去,真倒霉。」白日鼠下意識地摸換脖子,似乎餘悸猶在:「我看到的共有三個人,只露出雙目,出刀攻擊簡直比閃電還要快。說起來也許你不相信,發現我的那人,一刀竟然擊落了我掩護逃走的三枚連環透風鏢,我真懷疑他同時用三把刀發招呢。」

  「我信,我看過出刀比閃電更快的人。罷了,咱們的賬不用提了。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?我只來了半天工夫,剛拾掇停當。」

  「半天,可以發生許多要命的事,你是大模大樣住進來的,恐怕京都城內城外的有心人都知道了,你以為能瞞得了有心人?」

  「我並沒打算瞞人。」

  「老天爺!我看你是真瘋了。」

  「我又怎麼啦?」

  「朋友一場,我是來催促你早離疆界以保性命的。」白日鼠苦笑:「我聽到不少風聲,知道有不少人要你的老命,你居然明目張膽住在這裏,豈不是插標賣首嗎?趕快走,也許還來得及。」

  「哈哈!我如果不明目張膽落腳,就不容易讓有心人找到我啦!」

  「哦!你……」

  「我總不能一天到晚在外面奔波找線索,單人獨刀,找消息的門路愈來愈少,所以只好等他們來找我啦!我這人懶得透頂,親自奔波實在很累。走吧!我請你到太白居喝兩壺擋寒壓驚。」

  「我還敢和你一起公然露面?」白日鼠斷然拒絕:「免了,我還想留住老命多活幾年呢!你既然不聽忠告,我也不好勉強你,多留神珍重。如果你留得命在,該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得到我,也許我能繼續供給你一些消息,我走了,不要送我。」

  白日鼠說完,轉身離去。

  ***

  周凌雲雖然單人獨刀,像一個獨行刀客,但他熟於江湖門路,而且肯花錢講義氣,因此事實上他並不孤獨,很容易獲得所要的消息。

  返回京城,他便與各方龍蛇搭上了線。

  他敢公然現身,而且住在鬼神愁的故居內,像黑夜中吸引燈蛾的明燈一樣,有意吸引圖謀他的人。

  此舉的確讓那些人吃驚和迷惑,真弄不清他在搞什麼玄虛。

  一天、兩天,太平無事。

  他每天都在外面招搖,甚至進城到處向城狐社鼠打聽消息。天一黑,人照例在太白居飽餐一頓,再大搖大擺返回小屋,關上門窗睡大覺。

  終於,有人失去耐性。

  天剛二更,街道上已是行人絕跡。漫天風雪,地面上已沒有生物活動,家家閉戶,連平時開市至午夜的太白居酒坊,也關了店門不做生意了。

  死寂的街,死寂的巷。

  周凌雲的門前,卻出現了三個不速之客,全身裹在狐裘內,外面加了防雪水的大氅,大氅內顯然帶了劍,可知必定是有備而來。

  「要破門而入嗎?」右首的人問,聲不大,但直撼耳膜,有意讓屋內的人聽到。

  「不必,他知道我們來了。」為首的人嗓音也震耳:「咱們應該保持風度,我相信他也會保持主人的身分,彼此都是成名人物,總不至於一見面就無理性地揮刀舞劍。瞧,門不是開了嗎?」

  不但門開了,而且小小的堂屋點起了油燈。

  周凌雲出現在門口,背著手笑吟吟地,泰然自若。

  「對極了,大總管。」他笑吟吟地說:「我名列天下九把刀之一,應該算是成名人物,武林中有我的地位,江湖道上有我的聲威,我實在不該自甘菲薄的。黛園之會,我不該冒充名頭與我相當的無常公子,其錯在我,我道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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