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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


  「是你!」他頹然放手,向穿皮袍的人說:「郭智先,你把這人撞死了!」

  穿皮襖的人是他的鄉鄰郭智先,來得真不是時候,以他的速度估計,本來定可追及抓住一個人的,或許兩個人也可以留下。

  「他是你的人?」郭智先怒聲問。

  「我是追他們的,他們在街上暗算了公羊前輩……哎呀!不好!」

  他奔回街心,趕開十餘個七嘴八舌的行人,抱起鬼神愁急急奔回小巷。

  可是,他的心已經向下沉了。

  鬼神愁的雙目睜得大大的,死人的眼睛一看便知,而且呼吸已停止了,渾身軟綿綿地,體溫正急劇下降。

  放下鬼神愁,拉掉風帽,看清鬼神愁扭曲僵硬的面孔,他氣湧如山,也感到驚訝。

  追魂毒針的毒性雖劇,但絕不至於劇烈地至見血封喉的程度,他是過來人,鬼神愁應該支持一些時刻的,怎麼片刻就死了?

  郭智先熱心地俯身相助,一翻死者的嘴唇,唇內部已經發紫,散發出一股怪腥味。

  「是中毒!」郭智先用權威性的口吻說:「一種可迅速循血攻心,令血液暴漲,經脈爆裂的奇毒。這種奇毒不能散灑,身上與內臟沒有創口的人,吞入腹、吸入肺也毒效有限,甚至不起作用。你脫衣檢驗看看,老怪傑身上一定有創口。」

  「被針形暗器從背後擊中右背肋,對付我的兩枚幾乎擊中了我。」

  他急急在撞死的人身上搜查,希望能找出盛解藥的盛器。

  「這個人不會使用淬毒暗器,我認識他。」郭智先拉掉那人的風帽,審視變了形全是血的面孔:「天涯浪客西門子虛,一個無惡不作、神憎鬼厭的浪人!」

  「天殺的混蛋!這兩個兇手為何要計算我們?我根本不認識他們!」

  他放棄搜尋,絕望地說。

  「鬼神愁必定認識他們。」郭智先肯定地說:「老怪傑的仇家多得很。」

  「哼!我會找出兇手的!」

  他立即撕開鬼神愁的皮襖,在右背肋找尋。

  肌膚已變成紫青色,可知連表面的微血管也爆裂了。

  果然找到了腫起的針口,但無法起針,針口僅有米粒大小,體積不大,針已全部沒入肌肉內部,除非割開屍體的肌肉,不然絕對找不到針。

  「你知道另一個人的來歷嗎?」

  他放棄起針的念頭,不願割裂老怪傑的遺體。

  「不知道,看不見面孔。」郭智先不住搖頭:「不過,你可以進一步追查。」

  「怎麼查?」

  「我的朋友,曾經看到這個天涯浪客,經常往來西山,很可能落腳在隱居西山的朋友家中。只是,西山方圓數百里,得花費時日才能查出線索。」

  「這惡賊在京都活動了多少時日?」

  「這是最近五六天內的事,通常他中午到達,在城內外鬼混,次日午後離城返回西山,其他活動,就沒有人知道了。」

  「好,我會去查的,謝謝你的消息。」

  他背起鬼神愁的屍體,向巷底匆匆走了。

  ***

  一個時辰之後,鐵筆銀刀出現在一座大宅的後花園中,花園中草木凋零,空蕩蕩不見人蹤。

  他站在假山旁的小亭內,腰間例外地佩了他的成名兵刃銀刀。

  平時他很少佩刀,辦案時也很少佩帶,今天獨自佩刀出現,頗不尋常。

  片刻,一個內穿錦袍,外加玄狐外襖,頭戴皮帽僅露出雙目的人,出現在積雪花徑的西端,步履從容,頗具氣概,背著手向小亭接近。

  「你是不該來的。」這人站在亭口冷冷地說:「你應該遵守約定,有事我會找你,你不能找我,以避免洩露你我的交往情形。」

  「你為何殺了公羊異?」他厲聲質問。

  「不能怪我,下手的人一時心怯,失手了。」

  「遁辭,哼!你知道我與公羊老哥的交情,你陷我於不義,你……」

  「你給我聽清了。」那人也聲色俱厲:「他知道得太多了,閣下,他不死,你知道後果嗎?」

  「你這狗王八人模人樣,借刀殺人的絕子絕孫毒計好惡毒!」她破口大罵:「以你的身分地位,實在不該做出這種無恥梟雄勾當。我鐵筆銀刀吃了二十年公門飯,見過無數牛鬼蛇神,算是玩弄權謀的專家,沒想到依然看錯了人,被你的表面偽善所欺騙。幸好我心中犯疑,隨後跟出留意動靜,不幸的是變生倉促,發覺有變已來不及了。說!兇手是誰?」

  「你實在不夠聰明。」那人發出一陣得意的陰笑:「既然發現我的計謀,真不該急急來找我的。」

  「閣下,我是帶刀來的!」鐵筆銀刀也陰笑。

  「那又怎樣?」

  「沒獲得滿意的答覆,我會毫不遲疑用刀。」

  「行嗎?」

  「一定行!」鐵筆銀刀信心十足地拍拍佩刀:「我知道你的弓馬很不錯,花槍與單刀的火候也不錯,但與我這種格鬥經驗豐富,且有武功奇技的,以武混口食的人比較,那就差得太遠了。你一個士紳,與我這種玩命的公門人交手拼搏,你自保的勝算絕不會超過兩成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

  「你知道是真的。」鐵筆銀刀舉步向亭外走:「你不會把兇手刺客養在家中,同時你沒想到我會發現你的陰謀,所以不至於把兇手刺客召來戒備,你必須靠你自己了。閣下,我要知道你謀殺公羊異,利用百了刀的內情,你願意說嗎?」

  「你好蠢!」那人怪腔怪調地說:「你從後門繞出時,我的人就發出信號了,所以我的人提前下手,也因而失手讓百了刀留得狗命。你來,已經在我的神機妙算之中,居然仍以為得計,好蠢!」

  鐵筆銀刀眼神一變,悚然舉目四顧。

  園中寂寂,鬼影俱無。

  「你放心,我不會留下人手。」那人的怪眼中冷電四射:「殺人滅口,絕不可讓第三個人在場,這忌諱我懂,這方面我比你內行。迄今為止,京都的人都認為我是真正的士紳,連你這種成了精的老公人,也死心塌地認定我的弓馬不錯,花槍單刀不差而已,這就是我成功的地方,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我的底細……」

  鐵筆銀刀早已聽出危機,看出兇兆,憑經驗與見識,便知道這次佩刀前來確是太蠢了。

  不等對方的話完,他身形乍起,閃電似的從右後方穿亭逸走,用上了平生所學,輕功打破了空前紀錄,全力施展,志在脫身。

  這瞬間,他感到腰背輕微一震。

  身形再起,再遠出三四丈,再一躍足有三四丈距離。

  驀地,一陣昏暈感無情地襲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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