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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▼第一章 君子易欺其方

  瑞雪兆豐年。

  十一月的第一場瑞雪來勢洶洶,把西山點綴成一片銀色世界。

  燕京八景之一的西山積雪,每當雪霽,從京都的城頭向西望,千峰萬巒積素凝華,渾雄磅礡氣象萬千。

  一個孤零零的身影,出現在雪深及股的西行大道上,舉步維艱。

  滿天飛瑞,罡風徹骨奇寒,白茫茫天地一色,無盡的積雪原野,看不到任何的生物。

  他是唯一活的生物,但由於將羔皮大襖反穿,下身的棉褲與短統靴也是一色白,因此如不走近,很難發覺他到底是不是人。

  這種天氣,反穿皮襖的人太反常了。

  這條大道通向玉泉山,繞甕山的南麓而過。

  玉泉山與甕山,都是從西山向東伸出的尾閭。

  那時,玉泉山有許多名勝古跡,甕山卻牛山濯濯,土色暗褐焦黃,毫不起眼。

  後來的滿清皇朝,乾隆帝替他老娘慶花甲大壽,在這裏大興土木,建寺廟、築清漪園,改名為萬壽山。

  這一帶便成禁苑,甕山的粗俗山名,從此永遠消失了。

  兩座小山相隔約五六里,大道在兩山中段,向北岔出另一條小徑,道旁建了一座頗為美觀的八角亭。

  自玉泉至西山,沿途皆建有皇親國戚的園林別墅。

  因為這一帶的大道極為平坦廣闊,兩旁的行道樹非榆即柳,歇腳的亭臺都建得華麗渾雄,而且設備齊全,停車駐馬的設備不差。

  亭口站著一位穿玄狐長袍的人,同質三片瓦風帽繫起掩耳,露出頗具威嚴的面孔,大八字鬍頗為神氣,精光四射的大眼一點也不現老態,背著手站在亭目眺望。

  他的目光追隨著漸來漸近的旅客,眼中的精光不時變幻,流露出猛獸獵食時的特殊光芒。

  旅客也發現了亭口的人,一步步沉穩地向涼亭接近。這人除了一雙神光炯炯的眼睛露在外面之外,全身都裹在衣褲內,連雙手也戴了白色的皮手套。

  反穿的羔皮大襖衣尾下,露出的八寸左右長短的刀鞘,是除了雙目之外,第二種不與雪同色的色彩。

  旅客終於止步,冷然盯視著站在亭口的人,眼神激變。

  對方掀起掩耳,可知必定有意露出廬山真面目,讓旅客知道他是誰。

  似乎,兩人的目光眼神都含有敵意,有意鬥眼神氣勢,都想逼對方先示怯。

  「郭智先,你要阻止我嗎?」旅客終於發話了,聲如洪鐘,震得亭上的積雪簌簌飛墜。

  「你一定要去嗎?」亭口的郭智先不但不回答,反而沉聲反問。

  「一定!」旅客的答覆斬釘截鐵,不容懷疑誤解。

  「不要去,周老弟!」郭智先口氣十分誠懇:「陳世傑綽號叫翻雲覆雨,代表他的為人,陰險狡詐,詭計多端,他會用任何手段送對頭下地獄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

  「你不該三天前就派人送警告帖,給與他充足的時間玩弄陰謀詭計。他不可能和你公平決鬥,因為他已經知道,你在這五年兵荒馬亂。血流漂杵的天下大亂期間,將無愧刀的綽號,改為百了刀。」

  「不錯,我已經把無愧刀的綽號,埋葬在天地之外,性格有了驚人的轉變。他是否公平決鬥,那是他的事,面對鄉親敵人,我寧可以本來的無愧刀周凌雲的面目,把他當成英雄對手公平決鬥,他要你來阻止我?」

  「他確是放出風聲,我是聞風而來的、他不知道我來,我無意阻止你……」

  「很好,後會有期。」

  「小心了!」

  「謝謝關照。」周凌雲抱拳施禮,昂然踏上北行大道。

  郭智先盯著他的背影,搖搖頭苦笑。

  周凌雲走了十餘步,突然止步轉身,沉聲問:「郭兄,五年前,引誘劉六兄弟逼反趙瘋子三兄弟,連累我無愧刀周凌雲破家的人,除了翻雲覆雨陳世傑之外,聽說另有主謀,郭兄是否知道一些線索?」

  「那時,我在京城,在大定大慧活佛身邊行走,怎知家鄉所發生的事?」郭智先鄭重地說:「大定大慧活佛陪侍皇上,在豹房訓練侍衛,瑣務繁忙,我一步也走不開,你的事我次年才弄清楚呢!」

  「當年太監谷大用身邊,有位叫幻腿楊宏的人,經常在豹房走動,陪皇上蹴鞠,腳法細膩,甚得皇上歡心,這人目下在何處得意?」周凌雲繼續追問。

  「好像三年前隨軍出關到遼東去了。他是天津衛的軍戶,至關外謀發展。聽朋友說,他主要是去找長春門弟子切磋武功的。哦!你找他有事嗎?」

  「想求證一些枝節。郭兄,謝啦!」

  「不客氣,目下我在京城,有事不妨來找我。」

  「一定!」

  周凌雲大踏步走了,郭智先留在亭口發了半天呆。

  ***

  山坡上生長著合抱大的快樹,光禿禿的枝頭積滿瑞雪,一串串焦乾的槐莢掛滿枝頭。有錢人家不吃槐豆,所以留在枝頭點綴著隆冬。

  槐林的後端,院門樓匾額上的兩個朱漆大字十分醒目「槐園」。

  方方正正的大四合院,大院套小院,裏面的房舍真不少,陌生人衝進去,真摸不清方向,不知身在何處,下五門的朋友最不喜歡這種地方。

  站在槐林的路口,周凌雲向里外的院門樓張望片刻,虎目中冷電熾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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