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仗天涯 | 上頁 下頁
一一五


  一星血珠滴下肩膀,右耳垂被鋒尖輕觸了一下,皮破血流,這一擊妙到極點,神乎其神。

  如果再進一寸,保證鋒刃可以割裂藏血穴的大血脈,方向假使稍偏些,甚至可以貫入這致命的穴道,那將血如噴泉。

  禹秋田如影附形移動,劍尖指向魚鷹的咽喉,距喉結不足半尺,冷然不動虎目神光似電。

  他有充裕的時間將劍送出,但他沒送。

  魚鷹臉色灰敗,目定口呆,手中劍根本無法封架,鋒尖遠在中宮外,馬步也無法穩住。

  徹骨的劍氣似乎仍遺留在耳旁、肩上、頸部右肩的肌肉仍感又冷又麻,可知禹秋田劍氣之強烈,真有徹肌裂骨的威力。

  千幻夜叉三人,看到魚鷹肩上那滴血,和耳垂仍在凝結增大的另一滴。

  鬧海神蛟站在另一面,沒看到血滴,但卻清晰地看到魚鷹的恐怖神情,看到屹立如山,劍隨時可以貫入魚鷹咽喉的禹秋田,那恍若當關天神似的堅強背影。

  「咦!怎麼可能……」歡叫聲變成自問,鬧海神蛟的嗓門變得好快。

  「你……你一劍擊敗了我天下第……第一隻鷹?」魚鷹問的話也令人感到好笑。

  「大概是的,汪老兄。」

  「是的,我應該信。」魚鷹將劍往地下一丟,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。

  「承讓。」禹秋田收劍入鞘,向後退。

  「你們走吧!等那頭鷹來了再說。」

  「你可以有充裕的時間準備和決定。」

  「我知道該怎麼做。」

  「利害切身,你會的。」

  「我希望他別來。」

  「我並不希望把你這裏作為屠場。」

  魚鷹打一冷顫:「屠場?」

  「你可以在村子裏安頓。」

  「謝了,我們另有宿處。」

  「隨便你。」

  「打擾了,告辭。」

  「不送。」

  ***

  誰也不知道狄會主何時可以到來,豈能在滿是敵意的村子裏安頓?

  四人鎮靜地覓路出村,魚貫而行,小心翼翼,明裏泰然自若神情輕鬆,心中警惕不敢大意。

  如果魚鷹下令襲擊,在這種地方的確施展不開,到處都可以藏匿,想追趕難免弄得一身泥漿,休想擒住會飛天潛水的魚鷹。

  繞過一座茅舍的右側,一座小窗撐竿一動,防雨窗扇向下一沉。

  四人倏然轉身,提高警覺。

  啪的一聲響,窗戶放下了。原來是有人湊巧在內放下窗,虛驚一場。

  這瞬間,四人的眼角餘光,察覺到窗扇微向上掀,就在他們重行轉身舉步的同時,有模糊的小物體,從微向上掀的窗扇下射出。

  四人雖然小心提防意外,但相距太近,速度也太快了,發現有警已閃避困難。

  閃避是本能反應,有時是不由自主的。

  千幻夜叉不經思索,向前急扭嬌軀。

  糟糕,唉一聲響,臀部挨了一擊,力道有限,碎屑爆散,且有霧狀物飛揚。

  打擊力道有限,但姑娘們的臀部挨了一擊,豈不尷尬?

  千幻夜叉又羞又怒,不假思索飛躍而起,砰一聲大震,撞破了小窗滾入。

  「不可魯莽,是泥塊。」禹秋田急叫,但也躍身穿窗而入。

  羞怒交加的人,反應是相當情緒化的。

  茅舍內部設備簡陋,家具堆放雜亂無章,尤其是內室部分,空間狹窄不能橫衝直撞。

  千幻夜叉追人的心念急切,怎能冷靜下來,避免橫衝直撞?

  一個矮身材的村姑背影,靈活地鑽走如飛。

  千幻夜叉不熟悉狹窄幽暗的環境,無法像村姑一樣鑽走靈活,她像一部具有巨大破壞力的失速大車,所經處家具遭殃,乒乒乓乓響聲震耳。

  擠入一度窄門,門寬僅尺餘,應該不像是門,村姑像老鼠般竄入,熟練地斜身滑走。

  千幻夜叉不便滑走,用手扶壁向裏擠。

  感覺中,牆壁似乎很粗糙,甚至有米粒大的尖狀突出物,手掌觸及像有被沙磨的感覺。

  不是走道,其實是一條泥磚築的夾牆;長僅丈餘,擠出便是一間斗室。

  小村姑已經不見了,室門是大開的。

  不遠處是後院,她出院跳牆而走。

  「別讓我抓住你,小女人。」她站在牆頭,向屋內憤憤地大叫,這才跳牆走了。

  她已聽到禹秋田的叫喊聲,知道被人用泥塊戲弄了。

  ***

  回到藏舟,膳食已具。

  扮舟子的兩個人,叫禹商東,禹商南,都是十八歲的雄壯小伙子。

  十餘年前,豫東陳州一帶鬧瘟疫,有些樹莊死得人煙斷絕,有些人幸而逃至徐淮一帶,苟全性命。

  禹秋田的老爹,當時恰好行腳府南的商水縣,無意中救了這兩個四歲左右的孤兒,帶至府城治療,事後無人收容,只好帶回家撫養成人。

  兩人不知自己姓什名誰,只知道自己的小名叫大柱子和小富。因此,無可奈何替他們取名禹商東,禹商南,意思是商水縣東縣南的人。

  在禹家收養的孤兒孤女中,他們排名第五、第七。

  這些孤兒孤女,與禹秋田自小在一起長大,親如兄弟姐妹,感情深厚。

  因此,千幻夜叉與夏冰姑娘,客氣地稱他們為五哥七哥,她倆已在引介時,看出禹秋田與兩人的深厚感情。

  小秋明年僅十三歲,把禹秋田當成最親愛的兄長。這次小秋明沒來,千幻夜叉頗感遺憾,她由衷地喜歡乖巧可愛的小秋明。

  千幻夜叉以及所有的人,迄今為止,還不知道禹秋田是何方人氏,家在何處。禹商東、禹商南兩人,是在南京會合的禹家子弟中的兩個。

  禹家到底來了多少人,她們也弄不清,也不便問。與梅家的子弟聯絡,也使用特定的手勢和暗號,直接聯繫則以禹秋田為中心,神出鬼沒令人莫測高深。

  禹商南兩人不是好廚子,菜餚都是從高郵買來的燒鹵,用竹簡盛的冷沸水,必須節約分配飲用,因為他們不知要在這裏等候多少時日。

  他們像有耐心的獵人,有耐心地等候獵物光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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