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仗天涯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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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去你的!」禹秋田笑罵:「船出了問題,我陪你練一個時辰拳腳。」 「老天爺!你想打扁我呀!」舟子怪叫伸伸舌頭:「恕不奉陪,我和七弟看妥船好了。」 兩個舟子是禹秋田的人,名義上他是二少爺,其實稱兄道弟感情深厚,與小秋明小女孩一樣,是禹秋明的老爹所收養的孤兒孤女。都是天災人禍煎熬下,家破人亡的可憐蟲。 另一個北人屠,也是樸實漁人打扮,盡量將雙目半閉,避免天生的凌厲目光洩漏身分。 四人各挾了長包裹,排蘆往裏走。 四人隱身在蘆葦叢中,透過葉隙向漁村窺伺。 三十餘戶人家,全是草屋,零零落落,屋外的棚架曬著網具。這裏,通常夜間打漁,因此不時可以看到漁夫漁婦在外走動。 「最西端那幾間稍大的茅屋,就是魚鷹汪浩的家。」禹秋田低聲向同伴解說:「在天下七隻鷹中,他名列第一頭鷹。五嶽狂鷹排名第四,九天魔鷹排名第七。這頭鷹為人孤僻,喜歡獨來獨往作案,專劫大戶官吏。空中搏擊的能耐世無其匹,算是飛賊中首屈一指的風雲人物。如果他在家,五嶽狂鷹消息靈通,一定會來找他的,也有把柄捏在五嶽狂鷹手中,五嶽狂鷹交通官府,有把握把他送進牢獄吃太平飯。」 「如果梅大叔的消息不夠靈通,我們在這裏守株待兔,豈不浪費光陰?」千幻夜叉提出疑問。 「請相信我舅舅的消息準確,姐。」夏姑娘說,她稱呼親近的人,嬌滴滴親暱得十分令人喜愛。稱梅貞姑不叫姨媽,親暱地叫姨。 對千幻夜叉,起初稱霍大姐,然後是霍姐,最後乾脆叫姐,童心未泯,極易獲得對方的好感。 千幻夜叉一向以女強人自居,對男對女都一樣,一旦碰上了一個天真無邪,依賴她、纏住她、向她撒嬌的小妹妹,便激起了潛在的母性情懷,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,自然而然地以大姐姐自居,衷心喜愛上這位可人的小妹妹啦! 夏冰確是善解人意的小精靈,連兇暴的北人屠,也深深地喜愛這位名門小俠女,有時甚至以長輩自居,這當然與夏冰稱他大叔有關。 「我只是擔心萬一呀!」千幻夜叉說:「連天老爺也會出差錯呢!不然怎會有些地方缺雨水,另一些地方又鬧水災?」 「小霍,姑奶奶,你不要盡挑毛病好不好?」人屠大搖其頭:「我們只有這條線索,萬一也得來呀!狄會主奔走呼號請入助拳報仇,神不知鬼不覺,不乘船走陸路,一上北行官道就失蹤,總不能就此放棄,沿路翻過地皮找他。」 「別吵別吵。」禹秋田低喝:「看,那位挾了五股魚叉的人。」 「是他!」北人屠不勝驚訝:「這傢伙居然也躲在這鬼地方打漁,大概太陽要改從西天升起來了,天底下人人都反常啦!」 「誰?」禹秋田問。 赤著上身,穿了一條青中泛灰長褲的人,年約半百,精壯結實手長腳長,長了一個鷹鉤鼻,八字弔客眉,走動間活力澎湃。 半百年紀,是練武有成的人,登峰造極成熟的最佳年齡。以後的歲月,能保持已有的成就,已是難能可貴了,大多數名家不進反退,歲月不留情。 「橫行登萊海疆的大海賊,曾經劫掠天津衛的鬧海神蛟胡大海。」 「你的山東老鄉嘛!」禹秋田輕鬆說俏皮話:「鬧海神蛟鬧到小湖裏來了,他真有出息呢!梅大叔就不好意思跟來,他是一條九州游龍,在小湖沼澤游不出什麼名堂來的,所以他拒絕跟來,以免龍游淺水遭蝦戲。」 *** 船在薄暮時分,泊上了高郵州的運河碼頭。 運河在湖外,不受風濤的威脅,兩三百艘巨大的客貨船,把碼頭區變成喧鬧的夜市。 艙門窗緊閉,靜悄悄像是空船。 二更天,幾個舟子悄然登上碼頭,像要到碼頭半邊街的酒肆買醉,消失在鬧哄哄的人潮中。 *** 城內市河北面的通濟橋旁,孫家大宅的門燈迎風搖曳,逛街的市民逐漸稀少,夜禁即將開始了。犯禁的人,被捉住會挨板子的。 夜行人從不理會夜禁,巡捕們對這些犯禁的人無可奈何,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,那有閒工夫上屋捉人?爬上屋人早就跑掉啦! 五個夜行人,悄然隱沒在孫家大宅的房舍深處。 *** 孫家的大老爺孫坤,一聽便知道他排行二,所以家裏的奴僕,皆尊稱他為二老爺,只有不知底細的外人,才稱他為大老爺。 凡是有錢有勢的人,都有人尊稱為大老爺。 孫大老爺靠航運起家,他的船行叫鴻遠,擁有三十餘艘南行北往的貨船,在京都設有分號。 船行的總賬目,通常皆由賬房夫子,每旬按期從碼頭的店堂,攜往城內的大宅,交由大老爺清核過目。大老爺應酬多,平時很少出現在船行。 這天是初十,賬房夫子照例到了大宅報到,在書房向大老爺請清核,通常要忙到三更天。 書房其實是密室,奴僕們不許接近。 長案上燈光明亮,三個夫子打扮的人,正與孫大名爺商議,而不是核賬。 「這一趟北航,共需一千二百兩銀子關節。」一位夫子說:「外加漕運船附行的水費開銷,總數約需二千兩銀子左右打發。」 「兩艘船一千二百兩關節,是不是多了些?」孫大老爺的炯炯鷹目,有不滿的神情流露:「沿途的關卡,胃口愈來愈大了。」 「老爺,關節費用每天都在漲,就是咱們的荷包不脹。」夫子無可奈何發牢騷:「聽說德州的稅署,打算不承認濟寧州稅署的稅單,由德州重新估稅。這一來,不但耽誤行程,所送的關節也將加倍,簡直是天打雷劈,說不定白跑一趟分文不嫌,還得賠老本呢!」 「我們仍可承受,能忍則忍。」孫大老爺嘆了一口氣:「再這樣下去,真要被迫鋌而走險了。」 四人似有所覺,倏然驚起。 「嘿嘿嘿嘿……」陰笑聲透窗縫而入。 孫大老爺哼了一聲,從案下抽出一把尺八鷹爪鉤。 三位夫子也三面一分,衣下拔出鋒利的匕首。 孫大老爺頷首示意,一位夫子拉開了東首的明窗。 五個夜行人毫無顧忌穿窗而入,領先的赫然是五嶽狂鷹狄會主。 另一個是黃山邪怪;第三個是外堂大堂主,九天魔鷹陶天英。 最後一個五短身材,獐頭鼠目貌不驚人,不像武林高手,倒像一個落魄的混混。 「是你!」孫大老爺的目光,訝然落在五短身材的人身上:「你來做什麼?竟然帶了這許多人,有何用意?你不該來的,尤其不該帶陌生的人來。」 「呵呵呵呵!」五嶽狂鷹怪笑:「孫老兄,在下不算陌生人。」 「是嗎?狄會主。」孫大老爺冷笑:「在下做的是上行買賣,不曾下行揚州,怎能不算陌生人?你找我是不是撈過界了?」 「孫老兄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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