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矯燕雄鷹 | 上頁 下頁
一四四


  「軟硬兼施,盯緊他要消息,逼得太激烈,須防反噬。蛇雖死了,餘毒仍在。」

  「好吧!派人去盯牢他。」方門主雖在盛怒中,還有接納意見,兜轉馬頭轉向南宮夫人間:「客店的佈置妥當了嗎?」

  「回門主的話,不會有差錯。」

  「那就好,必須成功。」

  「與羅小輩商談時,人已不著痕跡就定位,按計畫行動,應該不會發生意外。羅小輩不在客店,而在這裏出現,咱們的人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,成功的機會倍增。咱們真正的勁敵該是武道門,得多花些精力對付他們。羅小輩很可能去和武道門勾結,他與那姓蘇的小女人交往密切,咱們在這附近窮搜,也許能把小女人找出來。」南宮夫人也可能是謀士之一,分析得頗合情理。

  「唔!他們真可能藏匿在這附近,突然失蹤,不可能虎頭蛇尾遠走高飛,藏匿候機發動突襲,藏匿處不會太遠。好,徹底搜索這一帶。」

  大索城西南一帶郊區,鬧了個雞飛狗走,結果毫無所獲,武道門的人確是平空消失了,白忙了一場。

  ***

  鴻福客棧黃昏時分,旅客陸續抵達,全店鬧哄哄,旅客店伙進進出出,裏裏外外燈火通明,人人忙碌,誰也懶得理會旁人的事。

  羅遠所住宿的這一間客院,是頗為高尚的上房區,通常接待有眷的旅客,顯得不怎麼嘈雜。原有的五間上房住有旅客,只有羅遠和董春燕的兩間,住了他倆成為單身客人,另三間好像都是夫婦倆投宿的。

  新來的四對旅客,都是中年以上的夫婦,似乎頗有身分,店伙對他們相當尊敬。

  羅遠忽略了原住的旅客,留意新到的四雙夫婦,看不出可疑的微笑,但不敢大意暗中留了心。

  董春燕缺乏經驗,以往隨九幽門的主力行動,有四位隨從伺候她的起居,很少與外界接觸,對江湖鬼蜮十分陌生。有羅遠在她身旁,她心滿意足,更不管外界的事,從沒留心客店的動靜。

  晚膳送至羅遠房內,兩人進食的心情輕鬆。羅遠已答應不再過問九幽門的事,應該不會再受到九幽門的干擾了,他作了最大的讓步,九幽門應該心滿意足。

  「白花蛇居然沒將武道門的消息,透露給九幽門,這條毒蛇真有幾分神通,能逃過九幽門的煎迫。」羅遠一面進食,一面分析當前的情勢:「九幽門窮搜城郊,迄今仍不曾返店,累得半死,而武道門的人,恐怕已經趕到唐縣了。」

  「我們不必再過問他們的事了。」董春燕雖然對方門主與京華秀士充滿恨意,但和羅遠在一起,她不再計較所受的痛苦,寧可忘掉往昔的一切。

  「問題是,他們肯不肯放過你。」羅遠卻心中感到憂慮:「沒有你在他們的控制中,他們就會失去京都的奧援,嚴重威脅到九幽門的生存發展,方門主肯放過你?他們人手仍足,你我兩人撼動不了他。」

  「我們……」

  「我們明天就離開南陽。」羅遠似已下定決心:「遠離這些野心勃勃的梟雄,讓他們和武道門生死一決。明天我們先遊臥龍崗,出其不意取道走武當。」

  「到武當山?」

  「是呀,去看看武當的宮觀盛況,順便看看幾位張大仙的門人,如何調教所謂內家拳開山立派。」

  「哦!會不會引起武當弟子的誤會?」姑娘興趣來了:「張大仙逃避皇家糾纏,目下在四川和皇家專使捉迷藏,他的門人弟子在武當大張旗鼓,創立內家拳與少林的外家分庭抗禮,的確引起不少武林是非,認為是標新立異,武林壁壘逐漸形成。他們目下是茁壯期間,不希望武林朋友干擾。」

  「武功本來都著重內練一口氣,外練筋骨皮,那能分什麼內家外家?只不過各人天資所限,不能不專攻那一種適合體質的技巧而已。玄門人士講求練內丹,年代久遠,源遠流長,講究在靜中修煉精氣神,迄今為止,還不曾聲稱是內家。

  「咱們這一代玄門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三位大師,張三丰是其中之一。另兩位是周顛大師與鐵冠道人。我想,張三丰絕不會庸俗得振臂高呼,大叫大嚷他是內家拳始祖。」

  「你的意思……」

  「也許,應文和尚真的曾經躲在武當山避禍。像方門主一類貪圖富貴,希望捉住應文和尚領賞的人必定甚多。武當擺出內家宗師氣勢,大張旗鼓宣揚,便有向武林挑戰的強烈含義,藉以嚇阻那些貪心鬼到武當撒野。

  「九幽門就不敢直接到武當示威,所以第一步要吞併武道門,先與武當建立近鄰關係,再利用武道門的人追索應文和尚的下落。是不是?張大仙暗中授意門人弟子這樣做的,恐怕得入川向他討教了。好吧!不到武當,以免引起誤會,繞道義陽三關回湖廣,我送你回鳳陽。」

  「我是你的影子,天涯海角形影相隨。」姑娘的面龐漾溢著異樣的光彩:「只要不和這些野心梟雄走在一條路上,我會隨伴你走到天盡頭!」

  「呵呵!天是沒有盡頭的,我們注定了要活在人世間,脫不出世俗的糾纏。」

  「遠哥,你的笑……」

  羅遠的笑容,絕不是快樂的笑。

  「不要管我的笑。」

  「你有憂慮……」

  「我又感受到白天南宮夫人光臨時,那種殺氣的壓力。」羅遠推開碗箸,虎目中神光湧現:「可能是對面高陞老店,那些人返回所帶來的殺氣。今晚要警覺些,早些安睡,我們也累了,歇息養精蓄銳防變。」

  「他們那有餘暇冒險向我們騷擾?」姑娘有點不信今晚會生事故。

  「小心撐得萬年船。他們仍有攻擊我們的實力,這些驕兵悍將,辦事是不惜一切代價的。」

  羅遠召來店伙撤走食具,親自在客院各處走動,留意有否可疑的徵候。落店的旅客仍在忙於安頓,他這一座容院的旅客也在洗漱進食,看不出異狀,有眷口的旅客比較安靜些。

  他總有心悸的感覺,那就是所謂心驚肉跳。一個感覺銳敏的人,有時會感覺出潛隱危險的存在;他就是這種感覺特別銳敏的人,可惜修為不夠,道行有限,能感覺出危險,卻無法發掘出危險的根由。

  在店門仔細觀察,九幽門的人,正不斷從街尾策馬返店,三三兩兩陸續返回,一個個垂頭喪氣,疲勞神態顯露,看氣色便知這些人並沒發現武道門的人,白忙一場累得精疲力盡。

  姑娘說得不錯,這些人那有餘暇,冒險向他倆騷擾?一個個快要累垮了。向客店群起而攻有如強盜,這些人很可能毫無顧忌,但也得等到夜靜更闌才能發動,所以羅遠要早些歇息養足精力,以應付強敵傾巢而至的強盜式攻擊;方門主不是肯承認失敗的人。

  從各種徵候估計,九幽門實在沒有餘暇向他倆襲擊的必要,他們應該提防武道門的報復,夜間武道門可以任意在街市活動。而且武道門也是強盜組合,攻擊客店也無所顧忌。

  但他始終不斷受到那股不知所自來,撼動心神的殺氣壓力困擾,用神意搜索也勞而無功,因此感到心神不寧耿耿於懷。

  精神太過集中專注於九幽門,也會產生這種心神不寧疑神疑鬼現象,畢竟與強敵相距太近了,兩家客店對門居,一動即至防不勝防,心中警惕的神經繃得太緊,難免會產生壓力導致心神不寧。

  回到客院,他先到姑娘房中,把走動時所見的徵候告訴姑娘,一面說一面仔細檢查門窗。

  姑娘在燈下整理他洗滌過的衣物,需要縫補的加以縫補,心細手巧,真難以相信一個在京都,女扮男裝號稱玉郎的侯門千金,居然對女紅的手藝相當精湛。

  「你在留意門窗?」姑娘發現他檢查門窗的用意:「不要緊啦?就寢時,我會加閂頂牢的。」

  「窗是擋不住高手的,能防君子,不能防小人。」羅遠回到桌旁,頗感詫異:「喲!你的女紅很精緻呢,你這位假玉郎委實令人驚奇。」

  「你別小看我,我還會刺繡呢!」姑娘一面穿針一面得意地說:「我娘的手藝,就沒有我精巧。一度我曾經想練暗器梅花針,想想卻又放棄了,女人用繡花針做暗器,豈不被人看成陰毒?」

  「蘇若男所使用的雙鋒針,技巧頗為神奧,京華秀士就有點害怕她的針。」

  「遠哥,告訴我有關蘇若男的事好不好?」

  「她是武道門葉門主的師妹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。你作弄她,最後成了幫助她的保護神。」

  「那時我不知道她是武道門的人,該說是我上當被她作弄了。要不了多少時日,她將成為叱吒風雲的江湖女霸,你可以拭目以待。」

  「她最好不要糾纏你……」

  「你真會胡思亂想,不害臊。」羅遠擰擰她的鼻尖向外走:「把門用長凳頂上,至少可以在強敵入侵時,爭取一剎那防衛的機會。」

  「我會的。」

  ***

  返回客房,他打坐片刻,摒棄雜念,精神與肉體調和至清明境界,這才準備入睡。

  他仍然不放心,秉燭作最後一次檢查門窗。房門用長凳頂住,門閂加插銷固定。

  窗是簡樸的外掀式防雨木窗,內部用雙扣。他扳開扣推開窗,向外察看幽暗的小院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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