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矯燕雄鷹 | 上頁 下頁 |
一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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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遠偕同無雙玉郎,公然大搖大擺住進鴻福客棧。 街對面,是九幽門住宿的高陞老店。兩座客店一東一西對門營業,接待的旅客各有不同,所以在生意上小有競爭,但沒有真正的利害衝突。 在第二批人馬趕到之前,九幽門有一半人住在鴻福客棧,感受到威脅之後,才全部遷到高陞老店,人手集中,威脅減少了一半。 兩人公然大搖大擺落店,令各方人士大吃一驚。對面高陞老店內九幽門的人,更是人心惶惶,也驚怒交加,意外的變故常令對手失措,章法大亂。 當然不能大白天在大街鬧市打打殺殺,以免受到官府干預捉人法辦。 武道門的人落腳在郊外,不敢住在街上,他們是勒索的強盜集團,怎敢公然在街市投宿。形勢相當詭譎,一明一暗,九幽門似乎佔了上風,可以在光天化日下,公然在城鎮街市逍遙,活動方便不受官府干擾。其實武道門的人活動仍然毫無困難,白天同樣可以派人在城內城外走動,只要不承認是武道門的匪徒,誰也不知道這些人的根柢。 兩人不但公然住店,而且公然在外走動。 出街尾便是官道南行的起點,六十里至林水驛,里外向西岔出一條小徑,斜向分行。左至安樂鄉,右抵嵩山尾閭臥龍崗,也就是諸葛草廬所在地,南陽的最大名勝區,在路口便可看到青翠的起伏崗巒。 折入小徑里餘,兩人在小崗下的松林席地坐下,地下的松針積厚數寸,行走其上有虛浮的感覺。炎陽高照,松風徐來,林下暑氣全消,隱隱的松濤聲引人入夢。 視界良好,可以看到小徑兩端里外的景致,官道上南來北往的旅客成群結隊行走,車馬皆一目了然。 九名鮮衣怒馬的騎士,毫不遲疑地馳入小徑,立即看到他倆的身影。兩面一分,健馬隱沒在兩側的矮林花草中,所流露的敵意,已可從行動中表露無遺。 是循蹤追來的人,沒錯。乘座騎追來速度雖快,但無法守秘,而且在密林中無法任意馳騁,利弊互見。 晝間活動,九幽門的人是不戴頭罩的。夜間大舉出動襲擊,才戴頭罩以增加恐怖效果。 四野無人,無雙玉郎表現得極為親暱,在羅遠身畔俏巧地躺下,以他的腿作枕,捉住他的手按在臉頰上摩娑,旁若無人,這裏的天地是他們的。 「你真在藥行做採購伙計?」她凝注著羅遠的神采奕奕大眼,臉上的笑容可愛,卻又帶有調侃味。 「有什麼不對嗎?」羅遠擰擰她小巧的鼻頭:「人應該有一份正當行業,以免成為浪費糧食的無業遊民,穿州過縣極為不便,也表示不是一個廢人。」 「我在想……」 「你沒有什麼好想的,大小姐。」羅遠輕撫她的秀髮:「一個豪門千金,住在天子腳下,與公卿巨室的夫人小姐周旋,對人間疾苦看不見也摸不著,與你無關。你這次幫助九幽門爭名奪利加上爭權,也與大眾小民沾不上邊。九幽門那些人的醜陋面目,與街上巷內的平民百姓完全不同,你所接觸的與及看到的,就只有這些人的嗜血面孔,所以……」 「求求你別說了,好嗎?」她不願接觸這種嚴肅的主題:「我只知道,和你在一起廝守,我也是一個平凡的、正常的女人。不管日後你是傲嘯江湖,行道積修外功的八極雄鷹,或者是遨遊深山大澤、尋找靈藥救疾苦的採藥人,我都會活得很快樂滿足。」 「呵呵!大小姐,你擺脫得了富貴榮華的世俗嗎?」 「一定可以。」她肯定地說:「一個女人的心目中,是愛你的丈夫,和讓你愛的兒女,富貴榮華其實不屬於她們的。丈夫的財勢愈大,離開她愈遠。當然,要我每天為生活苦得像牛馬,每天得為缺少柴米油鹽而憂愁,我辦不到。遠哥,給我一個你有能力搏取尚可溫飽的家,你絕不會後悔。你當伙計賺錢雖不多,養活妻女絕無問題……」 「哦……你……」羅遠將她扶起,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。 「富貴榮華是靠不住的,富貴難出三代。」她在羅遠耳畔低語,大膽地親吻羅遠的鬢腳:「方門主就是一面鏡子,他想東山再起重振往日權威,甚至有雄霸江湖的更大野心,結合官匪不分的一股強大勢力。一旦他成功了,天知道會產生何種局面?」 「哼!他的野心永遠不會實現。至少他開創打出南方一片天的目標,就過不了我這一關而一敗塗地。」 「他是燕山老將之一,地位比我爹低,世襲是伯爵,三度任職衛指揮使,又一而再因貪黷暴虐而解職。最後以大漢將軍一等一級待衛外調東廠,這就走上了不擇手段爭取更大權勢財富,更為貪黷更為暴虐的不歸路,明暗中殘殺了不少無辜。最後東窗事發,削籍為民抄沒所有的一切,榮華富貴成了過眼雲煙,所以他要東山再起……」 「他永遠起不了,至少在南天他起不了……走!是時候了。」 人影飛升,穿枝登頂像是平空幻化了。 入林合圍的九個人,遠在三十步外全力衝來。這種松林是經過剪修的,視界可及百步外,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衝近,不可能遮遮掩掩接近偷襲。 速度相差太遠,兩人已穿林踏枝而走,反向官道飛掠,重回南關街口。 九騎士必須回到繫馬處找座騎,但已發現羅遠兩人返城的掠走背影,大感驚疑,怎麼把強敵誘出來了,卻又反向南關往回走? 九匹馬重新馳上回城的路,第一位騎士赫是北溟絕劍方門主。 *** 街口是平安騾車行南陽的站房,規模不小,停車場可容納三十輛大車,店堂站房佔地甚廣。 客車與貨車騾車早已動身走了,停車場停了幾輛大車,是回鄉的貨運兩套騾車,在炎陽下卸貨,伙計們的吆喝聲不時打破沉寂。 四周槐樹成蔭,建有歇腳棚、堆貨棧臺、供顧客歇息的兩座八角亭。 羅遠兩人在停車場北面的八角亭坐下,像是此地的主人。一些店伙大概認識他,而且知道即將發生事故,一個個惶然走避,遠離可能發生災禍的險地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,以免被倒下的危牆壓死。 從高陞老店湧出的人,來得比九騎士還要快,以懾魂天魔為首,男男女女將近三十名,傾巢而至聲勢洶洶,佔住了廣場對面的歇腳棚。 陸陸續續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,街口成了風暴的中心,有心人紛紛趕到,看八極雄鷹如何應付京都來的權貴人物。 九騎士到了,方門主只帶了哼哈二將,威風凜凜堵住了亭口,虎目炯炯狠盯著亭中的人。 羅遠安坐在亭中的石凳上,無雙玉郎分坐在石桌的另一面。 「真壯觀。」羅遠神色泰然,含笑喝采:「咱們見過,別來無恙?我想,閣下定然是方門主了。今天,咱們該是三度相逢。」 「老夫是帶人追你的。」方門主聲色俱厲。 「我知道,要將我先剝皮抽筋,再剁成肉醬,舉行人肉大餐,最後化骨揚灰。好主意,吃掉我八極雄鷹,你就可以吞掉武道門,封鎖武當山,做你的重享榮華富貴夢了。我八極雄鷹是你唯一的障礙,不怪你。」 「冠章,你把愚叔的大計全告訴他了?」方門主臉色一變,目光如利鏃向無雙玉郎集中。 「不錯,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大計。」無雙玉郎不為對方的凌厲目光所懾,神色冷冷地:「我要提醒你,我穿回女裝,無雙玉郎董冠章就不存在了,而是董侯府的千金董春燕。而且,在你對我做出那種泯滅天良的絕事之後,怎敢在我面前稱愚叔?你真無恥。」 「方門主,你也算是一代之雄,不要像個卑鄙無行的潑皮,花言巧語自取其樂。」羅遠一晃便逼近亭口:「董小姐把你號稱偉大的計畫告訴我,老實說,我相當佩服,的確可稱有遠見的偉大計畫。本來,我和貴門的恩怨是非,與你的偉大計畫無關,但完全瞭解之後可就有關了,正好一併了斷永除後患。」 「混蛋!為何與你有關?」 「武當山目下仍在興建宮觀,工程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。這幾年工人的數量,皆在三至五萬人之間,由附近各府州糾集的丁夫,往來交替不絕於途。南陽府也有兩三千名鄉親,被徵往出役。武當的祖師張大仙躲在四川,但他的弟子已正式在武當開山門。不管你封武當要捉什麼人,都會引起血雨腥風,肯定會波及那些被徵役的工人,南陽的鄉親必定有不少人家破人亡。我在這裏宰掉你,那些慘事就不會發生了,一舉兩得,所以你我生死相見已成定局。明白了嗎?」 「該死的!你是什麼東西?你配在老夫面前說這種大話?你……」 「王八蛋?你不要妄想比嗓門大。」羅遠的嗓門提高了一倍,連南關內也可聽得到:「你憑人多勢眾,但我已經給你明證,你那些九幽門雜碎,只是一些土雞瓦狗,我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。你,第一次在大寧集,就……」 「狗東西!」方門主真要和他比嗓門,幾乎像是怒吼了:「你殺了老夫不少弟兄。」 「該說殺了你許多爪牙,連替你收服南天方外朋友的七子三佛,也成了垃圾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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