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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


  京華秀士沮喪地說,眼中幻發出另一種異詭的光芒。

  「你知道情勢已不容許我留下,留下我只有死路一條。士秀,我在京都等你。」

  「為了我,也不能留下?」

  「我珍惜你我的情誼,但……我不得不承認我不想死,你們會逼死我。」

  「你不要多心……」

  「是嗎?我受了傷,還要把我逼來將功贖罪。前片刻,指斥我失職,撤除所有特權,嚴厲警告不許我過問任何事;後片刻,就勒令我將功贖罪。老天爺!我算什麼?裏外不是人,我那有活路?別說了,我得到處走走。」

  無雙玉郎向把守在門口的女隨從揮手示意,從容離座。

  京華秀士心中一急,伸手便拉。

  「冠章,你聽我說……」京華秀士作最後努力。

  「沒有什麼好說的了。」無雙玉郎俏巧地擺脫他的手:「瑞雲谷事故結束我就走,我在京都等你。」

  「你聽清了。」

  無可挽回,京華秀士不再低聲下氣,態度一變,聲色俱厲:「方門主不會讓你走,我也不會。你必須留下來,幫助我鼎定雄霸南天的霸業,你我將是江湖稱羨的神仙佳侶,同心協力建立我們的江湖王朝。」

  無雙玉郎不為他近乎吶喊的疾言厲色所動,僅用怪怪的眼神盯著他,似乎認為他是來自世外的怪物,這種前所未見的形象好陌生,好遙遠。

  發出一聲令人心顫的長嘆,她默默地舉步向外走。

  「你聽清了沒有?你不能走。」

  京華秀士在他身後厲吼,要發威了。

  「我情有獨鍾的秀士到何處去了?」她在廳口止步,並沒回身黯然自語:「我要回京都去找。」

  說完,她重新邁動沉重的腳步。

  「你……」身後的京華秀士爆發了,踏出兩步右手伸出袖口。

  一聲劍鳴,女隨從拔劍躍然欲動。

  「不要,三姨。」無雙玉郎並沒回頭,但知道身後的變故,伸手輕輕阻止女隨從動劍:「寧可他無情,不可我無義。他的神魔爪即使偷襲,也傷害不了我。」

  「少爺,你就是任性。」

  女隨從三姨收劍歸鞘:「老爺說這個人金玉其外,敗絮其中。又說其外呈忠厚,暗藏奸詐;表裏不一,陰鷙雄猜;名利心重,不可信任。而你,卻對他……」

  「別說了,我知道錯了。」

  無雙玉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快步走了。

  京華秀士的手爪,五指所湧現的用勁線條,一而再張而後弛,可知暗中遲疑難決,最後頹然下垂,強抑攻出的衝動。

  ***

  前廳大開,等候天黑之後所發生的預計變故,入侵的人,可以長驅直入。

  嶗山七子的老大玄虛子獨坐廳中品茗,仙風道骨神態悠閒。京華秀士坐在下首,臉色很不好看,兩人低聲交談,附近沒有人走動。

  「萬一鬧翻了,方門主肯嗎?」

  玄虛子說話不帶感情,臉上神色漠然,似乎所談的事與他無關,更像是閒聊天信口敷衍。

  「方門主早就示意,要我不管用任何手段,務必博取董公子的竭誠效忠,接受不二的指揮。」

  京華秀士的聲音更低,鄭重其事:「不但可以利用她威攝南天群雄,更可獲京中她老爹定遠侯的奧援。定遠侯與南京錦衣衛南鎮撫司的人淵源深厚,與仍在天下各地的查緝秘使也關係密切,必要時可以藉他們的名義壯大聲勢,無往而無不利。」

  「那小丫頭外柔內剛,你不怕弄巧成拙?」

  「不會的,大法師。」

  京華秀士得意地說:「京都四公子只有她武功驚世,另三公子只是繡花枕頭。京都的佳子弟在她眼中,沒有一個她看得上眼。我是她唯一傾心的男人,五年出雙入對情誼深厚。

  「家父是伯爵,地位僅比她老爹低一級,可說門當戶對,同是燕山護衛出身的功臣後裔。老實說,我要是多用些心機,三年前我就把她弄到手了,雖則她老爹反對,她卻是心甘情願和我相好的,只要她留在南方,她老爹會支持她的。」

  「貧道不知道你們的內情,但似乎你的想法,有點一廂情願呢!」

  「絕非一廂情願,這是事實,目下之所以出了差錯,問題全出在大寧集的失敗,門主在憤怒下處置有點過激而已。

  「大法師,本門解決了武道門,對諸位法師重建太清宮,是不是大為有利?有她相助,必定事半功倍,桐柏山太清宮,必定穩如泰山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大法師,請幫助我。我一定保證,日後本門全力支持諸位法師重建太清宮山門。」

  「好吧!貧道成全你。」

  玄虛子淡漠的口吻仍保持原狀,似乎把承諾不當一回事。

  「謝謝大法師成全,日後不敢或忘。」

  「但願如此,你留心聽我面授機宜……」

  外面的敵人不足慮,內部的敵人可是心腹大患。

  要計算敵人並不容易,計算自己人可說易如反掌。

  ***

  申牌時分入侵,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事,茅屋的誅仙陣,主要是應付夜間襲擊的。

  所有的人中,除了無雙玉郎知道羅遠有襲擊的可能外,其他的人根本不相信會有襲擊的事發生,耽在防守區內睡大頭黨,養精蓄銳準備夜間大展威風。

  東行的十個人,遠出七八里外的谷口,便分散渡溪,沿溪右岸緩走,小心翼翼潛行,正慢慢接近那座山峰的坡底,準備佈下埋伏,等候羅遠入暮時分下山。

  三座茅舍靜悄悄,那位隱藏在茉莉花樹中的警哨,終於有點懶散,不時移動手腳以驅走睡魔。

  長期追逐擔驚受怕,所有的人都疲勞萬分,睡是唯一恢復精力元氣的妙方,警哨同樣想睡。

  羅遠與蘇若男,已接近茅屋後方。

  三家茅舍,並非指僅有三棟茅屋。

  事實上每一茅舍,皆有四五處建築,主宅的格局,就分三進與左右小院,其他牲口棚、豬圈、碾房、地屋……零星散佈,每一家皆佔地甚廣。一家與一棟,是兩碼子事。

  在山上已看清茅屋的形勢,接近便容易多了,如不先解決警哨,就不易秘密潛入。

  羅遠負責對付警哨,蛇行鷺伏像伺鼠的貓,不求快只求慢,利用每株草木每塊石丘,無聲無息無形無影,逐漸向頭露出茉莉叢枝梢的警哨接近。

  接近至二十步左右,他突然向後遊走。

  「怎麼啦?」遠在他後面十餘步,爬伏在草叢中的蘇若男訝然低問。

  「茅屋有古怪。」他解開百寶囊。

  「有何古怪?」

  「金剛禪寺故事重演,佈下的毒物,比玉虛天師的更霸道,我幾乎退不回來了。來,吞下,藥末抹鼻端,最好將藥末塞一些入鼻孔。不要怕,不會打噴嚏的。」

  他倒出三種丹丸,自己也吞下三顆不同的小指大辟毒丹。藥散是淡褐色的,有淡淡的藥味,不刺激鼻咽。

  「有效嗎?」

  「有九成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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