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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


  集北小山徑一分為二,北上桐柏縣城,左走山西南區,也是前往瑞雲谷的唯一山徑,沿途山深林茂,沒有村落歇息,山徑一線,鳥道羊腸。

  這就是前來奪金群雄,在大寧集投宿候機的原因,大寧集是唯一的宿處,沿途絕難隱藏。如果沿途派有伏哨警戒,進入的人絕難遁形。

  瑞雲谷的谷口,有一座僅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,也就是事主安頓的地方,外人進入也無法藏身。

  他們走的是瑞雲谷小徑,天一黑,便隱沒在群山深處,腳程逐漸加快。

  銜尾窮追的人,失去他們的蹤跡。由於怕追及時引起衝突,實力不足有被消滅的顧忌,不能追得太急,因此距離愈拉愈遠。

  後面陸續趕到的人也愈來愈多,人多反而不易放膽窮追,共有四十八名男女,在山徑上急走,前後拉長將近一里,精力不足的人逐漸掉隊,最後面幾個人,沿山徑摸索吃足了苦頭。

  落在最後的四個人,無疑是武功最差的人,一個個大汗徹體,氣喘如牛,一腳高一腳底勉強急奔,不時失足滑跌,甚至滾下兩三丈,摔得暈頭轉向。

  說他們武功最差,指的是在這些人中比較而言,其實都是有所成就的人物,躋身一流高手之列而無愧色。

  但經過長途全力飛奔,山徑陡起陡落,跑起來十分耗損精力,已經追了二十里以上,仍然跟來已經十分了不起啦!

  四個人總算能有合作的默契,也不敢分散,互相扶持勉強奔跑,腳下其實比慢跑還要慢些。

  降下一處小谷的底部,前面的升坡相當峻陡,草木森森夜黑如墨,十步外已難辨窄小的山徑,兩側古林蔽天不見天日,難怪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。

  前面,早已聽不到同伴的足音了。

  「我再也支援不住了,歇息片刻吧!」走在前面的人一腳踹空,向前一栽伸手撐住了:「再這樣趕下去,不虛脫而死才是奇蹟呢。」

  「不行,得趕上去。」第二個人搶出相扶,半推半拖仍向前走:「如果前面發生殺搏,而我們沒能趕上參與,那位呂老大豈肯饒恕我們?打起精神來,支撐下去。」

  誰也沒留心路旁的大樹後有人伺伏,精力將竭的人,只能將注意力放在腳下,以免雙腳被絆失足摔倒,天色太黑,就算小徑旁的密林排列了十萬雄兵,他們也將視而不見。

  四個黑影乍現,一人對付一個,一閃即已貼身,雷霆打擊光臨,耳門來上一劈掌,一擊便昏,乾淨俐落,不費吹灰之力。

  拖入林中遠離小徑,到了山坡的另一面,先將俘虜綑了雙手,吊在橫枝上,靴尖剛好沾地,稍一動就懸空轉蕩,無法借地發力,然後再將人弄醒。

  第一個人被弄醒,神智一清,便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妙了,隨即看到被吊在近旁的同伴模糊形影,也看清圍在四周的六個依稀可辨的人,在清新的草木氣息中,流動著淡淡的女性幽香。

  「你……你們……」這人心膽俱寒,發覺被吊便知道大事去矣!

  「江湖朋友用江湖手段對付仇敵,你老兄如果從實招供,咱們不會苛待你,咱們是講江湖道義的人。生死存亡,機契操在你自己手中,明白在下的意思嗎?」

  「你們……」

  「你老兄故意不上道,是嗎?」羅遠揪住了對方的右耳輪:「你是不能反問的,只能問甚麼答甚麼?你已經違規,得去掉耳朵……」

  「不,我……我沒有問,我……」這人厲叫。

  「好,算你沒問。」羅遠不再撕耳:「招你的名號。」

  「追……追魂冷箭唐……唐興。」

  羅遠那知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物?除了曾經聽說過一些名號響亮的高手名宿之外,其他就所知有限了。高手名宿上千上萬,連千手靈官那種老江湖,也所知不多,有些見了面也沒有印象。

  「你們來幹甚麼?」

  「奉命追殺八極雄鷹,以及和他在一起,幾個可疑的男女。」

  追魂冷箭知道大限將臨,希望能用合作爭取一線生機:「閣下,在我們這些人口中,我無法供給你多少消息。請相信我的話,我們只是一些被收買,或受到脅迫,臨時組合的一群人,只知奉命行事,其他的事禁止探問知悉,連我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幹甚麼。」

  「他說的是實情。」

  蘇若男在羅遠耳畔低聲說:「共有好幾批人,都是二三流的江湖小有名氣的貨色,除了知道直接指揮他們的少數幾個人之外,真正主事的人從不露名號,以大爺二爺三爺稱呼。除非能捉住這三個爺,問不出甚麼消息的。我們試過了,白費工夫。」

  「他們用甚麼收買你?」羅遠拍拍追魂冷箭的臉頰。

  「我是受他們脅迫的。」

  追魂冷箭急急表明立場:「我在太平府,被三陰手鄭安盯上了,幾個人把我打得幾乎吐血,然後帶去見他們的大爺,脅迫我效忠。」

  「效忠、奉命。還有軍師,你們的組織真不簡單。」羅遠還真有點心驚:「效甚麼忠?」

  「反正是奉命行事,其他一概不許過問。比方說,我們共來了三十三個人,已來了三天,一直就在候機捉人。捉到的人皆由大爺幾個人處治。捉人來幹甚麼,我們一無所知。入暮時分,奉命入集搏殺八極雄鷹和捉一個姓蘇的女人。為何,我們毫無所知。」

  「你們不止三十三個人。」

  「其他的人我們不認識,反正每個人皆用白巾纏頭,都算是自己人。他們到底是何來路,我門也不需知道,也不可能知道。」

  「厲害。」

  羅遠由衷地說:「一個臨時奏合的組合,能有如此成就,你人的主子,是組織的天才。看來,是不可能從你們這些人口中,獲得有價值的口供了。」

  「閣下,請相信我的話,就算把我們零刀碎剮,我們也不可能供出甚麼來。」

  「好吧!你滾吧!」

  羅遠割斷綑繩,順手一掌劈碎對方的肘骨:「你已成了廢人,大概不可能再替他們效忠了。向回路走,如果跟上去,你一定死,滾!」

  追魂冷箭抱著肘骨已碎的右手,連滾帶爬一口氣逃出半里外。

  ***

  要想得到有價值的口供,必須弄到有價值的人。追魂冷箭這一批人的首腦三個大爺,就是有價值的人。

  那個三陰手鄭安誘脅追魂冷箭,也可能迫出一些有價值的口供。可惜黑夜中,無法分辨首腦們的身分,即使白天面而相對,不通名也無從分辨。

  羅遠一馬當先急走,希望能弄到首腦人物,對方的來路底細如不摸清,日後防不勝防。至於這些人搏殺他的陰謀,反而並不重要,他妨礙了這些人向武道門奪金的大計,對方向他大舉襲擊理所當然,意圖單純,沒有深入追究的必要。

  他忽略了蘇若男,沒聯想到對方重視蘇若男的因果。

  沿途收拾走在後面的人,以雷霆萬鈞的快速秘密襲擊,逐一悄然把人擺平、弄走,一個更次將近二十里的山徑中,被他先後弄到二十三個人。

  結果非常令人失望,沒弄到半個首腦級的人物,僅知道參與追襲的共有三批人,總人數約在七至八十名左右。這是說,他已清除了對方三分之一左右的人,仍然不知道首腦是誰,這些人的組合名稱也沒瞭解。

  這些人的動向,總算有了輪廓,來自大河以北已無疑問。無雙玉郎是京都貴公子,懾魂天魔一直在山東作惡,這些人的首腦在太平府誘脅到冷箭追魂,秘密抵達這附近擒捉前來渾水摸魚的奪金江湖群雄。

  他有點迷惑,疑雲重重。

  嚴格說來,一千五百兩黃金其實不算太多,京都貴公子的家財,絕對不止此數、會為這一千五百兩黃金動心?值得從迢迢數千里外,糾集一兩百名高手前來向武道門挑戰?

  威迫利誘雙管齊下,這一兩百名高手的開銷有多大?搏取一千五百兩黃金,根本無利可圖。死了一個人,撫恤金絕對不少於兩百兩銀子。

  在大寧集現身的人,高手已有一兩百,在瑞雲谷佈置的人又有多少?這筆開銷必定令人咋舌。

  一千五百兩黃金,黑市兌換率在一比五左右,總值不足八千兩銀子,加上需用人命冒險,委實本大利小,得不償失,天下有那一個愚蠢組合,會做這種可能賠本的買賣?

  當然,對方不可能料到,會半途殺出一個程咬金,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。在他們的意料中,絕對沒料到會平空冒出一個八極雄鷹,殺得他們做噩夢。

  僅一個懾魂天魔現身亮名號,就具有姜太公在此的懾人威力,絕大多數江湖牛鬼蛇神聞名喪膽,高手名宿望影卻步,怎麼可能出現反擊的人?

  對方的目的何在?毛病出在那裏?他想不通。

  不能徹夜追逐搏殺,得留些精神應付白天的意外。四更左右,他們在一處山林中歇息,打算天亮後再定行止,得按對方的反應而決定對策。

  那時的桐柏山區,仍有虎豹豺狼出沒,也得防範那些人四處搜蹤,歇息必須派出警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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