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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「凌雲莊的人來鎮江追兇,可說適逢其會,我跟著倒霉,他們確是把我當成疑兇之一。」梁宏把近來冷眼旁觀所得說出:「混元教前來鎮江建門戶,卻是事先詳加計畫的,事先知道鎮江沒有地方強龍,所以派來的人手並不多,有計劃地製造發動的情勢,正好利用凌雲莊的人擴大糾紛,掌握發動示威干預的好機。這一來,引起潛藏多年這個神秘組合的注意,首腦產生危機意識,毅然發動自保驅除混元教的暴力行動,同時打算從地底破土而出亮旗號立威,所以波及過往的江湖人士。這兩個組合,一是為爭奪名利,一是為了保護既得的名利,雙方都志在必得,結果將是你死我活。我的處境最危險,活在夾縫裏兇險重重。羅小姐,你一定要替無辜受害的朋友報仇嗎?」

  「你會繼續發掘該組合的隱秘嗎?」羅華欣不正面答覆:「他們也把你弄入地牢要你的命……」

  「我只是好奇,也不希望他們公然打出旗號,影響我的安全而已。其實他們所加予我的傷害,算不了一回事。兩害相權取其輕,老實說,我寧可讓他們亮旗號開山門,不希望讓混元教耀武揚威,畢竟他們潛藏多年,並沒在鎮江製造轟動的大案。而混元教一旦打出旗號建門戶,初期必定大開殺戒血腥極濃,目下我就成為他們爭取的目標,我只有向他們投效的一條路好走。我不會屈服,所以日後兇險將日甚一日。」

  「陪我過江遨遊吧!梁兄。」江右龍女提出請求:「你本來就稱浪子,遠走高飛,是江湖朋友逃災避禍的金科玉律,我不希望你成為他們獵殺的目標,既無名可爭,也無利可圖,太不值得了。走吧!讓他們互相殘殺,殺得血流成河也與你無關,除非你想做一個蕩魔的英雄。」

  「我也陪你們走。」羅華欣不啻表示放棄為友報仇的事:「人孤勢單和這些人玩命,的確太不值得。梁兄,你往來兩京,對京師一定相當熟悉,帶我們逛逛紫禁城,你一定勝任愉快,你答應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你沒有自保的能力,梁兄。」江右龍女憂形於色:「與這些武功驚人的高手名家相較,我和羅姐真有勢孤力單的感覺。高手名家一旦加入野心勃勃的組合,組織的利益列為第一優先,一切規矩禁忌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,完成任務不擇手段。我們有自知之明,絕對無法提供安全的保護。早走早好,還來得及。」

  「本來我打算勸你們置身事外,繼續你們的江湖游程,脫離鎮江是非之地,看來我是弄巧反拙了。」梁宏懊喪地搖頭苦笑:「好吧!逃災避禍的事,我得考慮考慮,回城處理一些兼職的瑣務再說,總不能說走就走呀!」

  他非常感謝兩位姑娘的關切。

  萍水相逢,便慨然拔劍相助,不牽涉到利害,與大群牛鬼蛇神周旋,將自己的生死置於危險邊緣,難怪他對她們的好感日深,甚至逐漸產生患難相扶持的生死相許情誼,所以希望她們遠離是非之地,以免她們涉入太深危及生命。

  他可以一走了之,但他不想走。

  在鎮江,他是小有名氣的人,這裏有他的根基,有他的工作、生活、朋友,他不能棄之不顧逃避苟全。

  他不想惹事生非,但不甘受到致命的傷害。

  他可以承認世間是不平的,可以忍受強權。但忍受必須有一定程度,不能超出忍受的底線。

  人活得必須有基本的尊嚴,絕不能含羞忍辱被人踩在腳底下。

  人生幾何?活得把恥辱當飯吃,實在活得太辛苦毫無意義。

  這就是為何有人要為非作歹,為何要奮起造反的原因所在。

  活不下去只好鋌而走險,甘心受奴役受凌辱,不是甚麼好德性,那只會鼓勵豪強肆無忌憚迫害無辜弱者。

  心存報復與爭取名利,兩者都是對世間不平的反抗與掙扎極端表現。

  另一個他不想走的原因,是一旦一走了之,凌雲莊的人便會咬定他是揚州血案兇手之一,今後他的浪子生涯將告終結,在任何地方行走,都可能受到公門人與俠義道人士的攻擊。

  面對無端的生命威脅,一旦選擇逃避,今後一生一世,都會逃避、逃避、逃避。

  他也是強者,一個真正的強者。

  他受聘任教頭,教導、要求、命令、訓練、嚴格指導那些聽天由命的農村樸實子弟,如何在艱難困苦、在敵人強百倍千倍的千軍萬馬,血肉屠場中,如何用智慧、勇氣、信心、技巧來擊潰強敵,保全自己,死中求活。

  現在輪到他面對生死存亡,他卻選擇逃避,這一生一世,他那能在鎮江面對所有的親朋好友?

  另一個被逼出來的極端意念,也悄悄地從他的心底萌芽、湧升。那就是:別人可以自認是強者,他為何不能?

  目下他需要的是:動機與動力。

  他在等。

  他畢竟不是有做強者慾望的人,要等逼他出來做強者的機會。在心態上,他缺乏積極的進取心,所以在行為的表現上,呈現是消極性的,鬥志不旺盛。

  其實,他也曾流露出強者的作為,江湖客和閃電狂客,都曾經吃過他的虧,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,兩位江湖之雄都沒看出他潛在的實力,而忽略了潛在的危機。

  兩位姑娘不上他的當,不但拒絕自行離去,而且善意地勸他馬上走,他打發兩女遠離兇險的如意算盤落空,個人的打算不合實際情況。

  他要考慮考慮,表示還沒下定決心,雖有行動的計畫,但舉棋不定。

  他查證鎮邪佩飾,就是計畫行動的一部分。

  「我等你的決定。」江右龍女不便再催促。

  「最好馬上付諸行動。」羅華欣卻顯得積極多了。

  「咱們該動身了。」他沒加回應,整衣而起:「我得去找供給消息的人,看洩密的毛病出在那裏。」

  回程不再躲躲藏藏,沿大道輕快地趕路。

  ***

  混元教七個人,仍在作窮搜的努力,務必將梁宏三個人搜出來,漫山遍野尋蹤覓跡不肯罷手。

  他們以為梁宏三人仍在這一帶躲藏避風頭,不會冒險直奔府城藏匿。

  由於有周二十四六男女出面騷擾,耽誤了搜索的行動,也沒能找到蹤跡,所以根本沒料到,梁宏三個人不但不在他們的前面,反而躲在他們後面歇息。追蹤者追到被追蹤獵物的前面,犯了追蹤的大忌。

  周二十四走後,花甲老人恢復司令人身分,親自指揮行動,不再假手老儒生。

  老儒生之所以能暫時充任司令人,原因是他曾經與周二十四打過交道,口頭上雙方都有意合作的約定,由他出面化解危機最為適當。

  花甲老人所說的那一番話,集諷刺斥責之大成,老儒生心中五味雜陳,口中不便反諷,心中不住詛咒,大概這輩子從沒受過這種委屈,臉色一直就陰沉難看,對搜索的行動提不起勁,閉上嘴不再提供意見,帶了閃電狂客走在前面,不想再看花甲老人的臉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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