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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劫持囚禁他的人是強者,被擄來的囚徒也是強者。他,是唯一與江湖稱雄道霸沾不上邊的弱者。

  強者與強者之間,誰最強誰就是主宰,名利雙收,主宰了弱者的生死存亡,這是強存弱亡的定律,怨天尤人解決不了問題。

  他在想:「我為何要做弱者?」

  一旦出困,他的處境日後不但不會轉佳,反而會陷入危機四伏的厄境,不容懷疑。地牢的主人,那位神秘的女長上,肯定會全力對付他的。他所要面對的是一群餓狼,而非一頭孤單的猛獸。

  另一個念頭驀然從心底湧升,強烈得像一道眩目的電光:「別人能,我為何不能?這些人要在鎮江稱雄道霸,他為何不敢取而代之?」

  囚室內求救的呼救聲,愈來愈急促了。

  恢復元氣的江右龍女,到了他身旁,對陷入沉思的他,感到十分詫異。

  「梁兄,你在想些甚麼?」江右龍女拍拍他的手膀,眼中充滿疑雲。

  「想些不著邊際的事。」他眼中獰猛的神情消失了:「你不要緊吧?」

  「還好,一些撲打傷我受得了。我們……」

  「設法出去,我不想死在這裏。」他向刑室走:「我在此地寄籍,平生無大志以浪子自命,豐衣足食只圖生活如意逍遙自在,不理會此地所發生的事故,顯然對寄籍地缺乏應付出的關切,所以不知道有一個神秘的血腥組合,在這裏長期地潛伏、生根、茁長,他們一旦開始蔓延,天知道會有多少人遭殃?」

  「你話中的含義……」

  「呵呵!發發牢騷而已。」他用怪笑掩飾洶湧心潮所呈現的異樣神情,信手取下一把屠槌。

  刑具架擺滿了令人膽落的刑具,水火金水土五刑俱具。行刑的刑具架上,也五花八門,有梟首的沉重鬼頭劊刀,有十斤重敲碎身軀的屠槌,有施斬刑用來斬斷腰脊的滴刃刑斧,每一件都是令人心驚膽跳的兇器。

  「你要幹甚麼?」江右龍女盯著屠槌發怔。

  「把所有的人放出。」

  「這些人都是你的仇敵……」

  「我在下賭注。」

  「下賭住?」江右龍女一臉驚訝。

  「賭這些人放出去之後轉移目標對付地牢的主人。他們最好不要恩將仇報再找我,不然……哼!」

  他走向第一間囚室,屠槌驟下,一聲暴響,一斤重的小將軍鎖崩裂,連扣環也變了形,他一間一間的將囚室的門打開……

  江右龍女則取了一把刑刀,熱心地替囚徒們割斷繩索。

  他成了主事人,要所有的人,藏身在門兩側的走道歇息,保持與牢門隔開一段距離。

  牢門中段有一個四寸見方的小窗,小窗的掩蓋門是在外面上閂的,可知前來換班的看守,必定先啟小窗,與牢內的看守打交道,證實牢內沒發生意外,才開啟牢門進入的,所以不能讓前來接班的看守看出異狀。

  他不下重手殺死兩個看守,目的在此。

  好漫長的等待,半個時辰似乎比一千年還要漫長,所有的人,皆等得心焦,情緒逐漸難以控制。

  他是唯一冷靜的人,將生死置於度外的人,危急時會出奇地沉著冷靜,他就是這種人。

  他坐在門右側的走道轉角處,一旁躺著兩個昏迷不醒的看守。

  江右龍女傍著他倚壁歇息養神,其他的人在她側方排成一列坐立不安。

  「要等多久?」江右龍女受到他沉著冷靜的感染,情緒還能穩定,但臉上仍有憂心忡忡的表情流露。

  「快了。」他輕拍江右龍女的手:「你練武有成,經歷過江湖風浪,該有臨危不亂,沉著應變的修養,放鬆心情,好嗎?」

  他一面說,另一手一面在被稱為老五的看守頭部,不住有規律地撫摸,像是無意識的移動手掌。

  「你認為我們的勝算有多大?」江右龍女沒留意他的手,為何在看守頭上撫摸的含義。

  「我偶或上賭坊碰運氣,下注時懶得費心機預估輸贏,因為我不靠賭博維持生活,興來時好玩而已,因此對輸贏得失毫不介意,反正我不會把全部財產家當押下去。老實說,即使是賭主,也不敢保證每一注都贏。用生命來賭也一樣,誰也不敢保證穩贏不輸,關鍵在於是否掌握了一切有利情勢,所犯的錯誤最少,最後還得靠一點運氣。我該做的事都做了,輸贏得等運氣啦!」

  「你說的話,是不著邊際的老調。」江右龍女被他輕鬆的神情所感染,居然放鬆心情笑了,拍了他一掌:「喂!你是怎麼把牛筋索弄斷的?我在土磚牆上磨了老半天,毫無作用……」

  牛筋索是用牛皮摻麻纏製的,牛皮比真正的筋更堅軔,除非沾了水,不然絕不會變型。

  綑牢定型之後,灑上一些水,就具有彈性,但時間一久,水分蒸發,就自然收縮,人就會被綑死,相當殘忍霸道。在泥磚上磨,那是白費工夫。

  他是被單獨囚禁的,知道他脫困內情的人得未曾有。他當然不會透露玄機,這是不能與人分享的秘密。

  「碰上好運道啦!」他打斷江右龍女的話:「如果這個背運看守老五不走近柵欄,我也無法可施。你們這些在江湖稱雄道霸的所謂英雄好漢,學了三招兩式武功,便在江湖為所欲為玩命,實在沒把自己當人看。」

  「哦!你的意思……」江右龍女大感不是滋味。

  地牢寂靜,他的嗓音雖低,但附近的人,皆可聽得一清二楚。

  尤其在他左近的人,全神貫注留意他的一舉一動,無形中把他當成行動的司令人,要在他的指揮下,為生死存亡準備孤注一擲。

  凌雲莊的五男女,就位於他身側不遠處。

  那位霸道的少女一直就用怪怪的眼神,默默地留意他的一舉一動,不時與男同伴低聲耳語,說話時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。

  「沒有其他意思啦!」他迴避問題,「我沒練過你們所說的武功,只憑保護自己生存的本能,危急時發揮本能爭取生機,反擊的勇氣和技巧,絕對不比你們武功高深的人差。經過這次危難,我相信你已經體會到生命的可貴。你是我唯一的朋友,同患難的難友,我希望日後你我能保持這份可珍貴的友情,不至於因利害衝突而翻臉成仇。趕快離開鎮江,繼續你遨遊江湖的行程,逗留多一天,你我就有早一天翻臉成仇搏命的情勢發生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你懂得我的意思,是嗎?」他呼出一口長氣:「我不會逃避離開鎮江。套用一句你們的江湖話:鎮江是我的肉食地盤。你們江湖人口中的道義,只對自己人講,對外人卻是無所不用其極,任何承諾都只限於當時有效,任何信誓都是騙人的,口中仁義心懷奸詐才能成為豪霸。你在鎮江逗留,那一定會和我發生利害衝突,友情一定會變質,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,不再逃避,挺起胸膛爭取我應有的地位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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