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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五


  「夫人,恕我托大,叫你一聲清月妹。想當年,拙夫一再向你糾纏,諸多褻瀆,這次賢父女亦前來興問罪之師,想必是記恨當年的仇恨。」

  「狄夫人,我毫無記恨的意思。這次前來打擾萬松莊,純粹是因夏哥兒的事而來。」

  「那麼,妾身希望能獲賢父女見憐,希能勸夏三東主罷手。夏三東主與犬子狄華之間,並無深仇大恨,犬子雖一再對三東主迫害。天幸……」

  「狄夫人,妾身做不了主。」清月搶著說,稍頓又道:「夏哥兒的三位好友,皆陷身貴莊,這時勸夏哥兒放手,不嫌過分了麼?目下除了伴同夏哥兒進入貴莊,等候尊夫返莊解決之外,別無他途。」

  「待妾身向家嫂請示,看是否……」

  竹簫老人接口道:「狄夫人,恕老朽說兩句不知進退的話,不管令嫂肯是不肯,入莊之事勢在必行。老朽不願沾染血腥,這事希望能和平解決,不然此地必將成為血海屠場,尚請狄夫人謹慎權衡利害。仇恨令人盲目,夏哥兒可不像老朽與小女這麼看得開。想當年,尊夫狄如柏置病妻愛子於不顧,在外拈花惹草以才子英雄風流俠客自命,一再糾纏小女,手段之卑鄙下流,老朽不忍多說,小女婚後,每年清明返家掃墓期間,尊夫仍然死纏不休,蜚語流言壞人節操,用心惡毒已極。事隔多年,貴堡高建望月樓,影射小女閨名,尊夫意猶未足,將令郎改名華,影射小婿之名。江湖上傳言尊夫早年曾與武林三俠女情孽牽纏,說三女全是尊夫的玩物。小女是三俠女之一,受此流言所害,十餘年隱忍在心頭,未加追究,這些流言是誰傳出的?不是別人,是你那位卑鄙惡毒的丈夫。」

  「爹,這是怎麼回事?外界真有這種流言?真是姓狄的傳出來的?」清月臉色蒼白地問。

  竹簫老人神色黯然,徐徐頷首道:「孩子,事到如今,我也不想再瞞你,為父所說的話千真萬確,這就是為父之所以要與你婆婆在山澤中尋找,不要在通都大邑尋訪華兒的原故,以免你聽到這些齷齪事而煩心。」

  清月淚下如雨,掩面顫聲說:「爹,這麼說來,你老人家定然知道華哥的下落了,為何……」

  「爹確是不知華兒的下落,但他出走的原因我倒明白。」

  所有的人全驚訝地向他倆注視,莫名其妙。

  輝老夫婦不在。小雲滿臉怒容,狠狠地盯視著轎中的狄夫人。

  皓姑娘和安平越過山坡,走近細聽。

  「爹,你老人家仍然瞞了些重要的事實。」清月淒然叫。

  竹簫老人長嘆一聲,痛苦地說:「孩子,你真要知道?」

  「是的,女兒一定要知道。」

  「好吧!我說。」竹簫老人斷然地說,仰天吸入一口氣,沉重地道: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狄如柏的師父長眉佛雲深大師,與為父同是初闖江湖的同道。有一年在河南陝州,為父曾受到二十六名黃河水賊的圍攻,身受重傷命在須臾,幸逢雲深大師行腳陝州,路見不平挺身相助脫險。在此之前,為父與雲深大師在是否除惡務盡的觀念上有歧見,彼此之間曾有芥蒂,為父認為他一個佛門弟子,不該食古不化,不該死執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念頭不放,任何萬惡滔天的人,只要說聲改過從善,便不再過問追究。這種姑息養奸的態度實在要不得,因此,意見相左,交情泛泛。但這次能挺身而出替為父解圍,為父極為心感。所以臨別之時,為父親口說出,今後絕不與雲深大師辯論是非,在他有生之年,為父絕不過問他的事。這就是為父對狄如柏不加干涉的原故,卻令你受到了無邊痛苦與委屈。十餘年前,華兒知道狄如柏的卑鄙惡毒行徑,他發誓要找狄如柏算賬。為父知道後,不得已只好將前情往事說出,雲深大師仍在人間,要華兒多加忍耐。豈知華兒是個外柔內剛的人,連我也摸不清他的個性,他竟在小雲滿月後出走,可能是受到流言所激而出此下策。千不怪萬不怪,只怪為父……」

  「爹,你老人家不必說了。」清月淒然地叫。

  竹簫老人老淚縱橫,痛苦地說:「那雲深大師已經逝世八年,但狄如柏這畜生始終瞞住天下人的耳目,直至半年前,為父方從少林高僧雲慧長老口中探出內情,這就是為父不再顧忌,不惜與蟠龍堡為敵的原因。狄如柏那畜生欺人太甚,為父已忍無可忍了。」

  狄夫人也淚灑胸襟,顫聲叫道:「彭前輩,拙夫雖多有不是,難道說,果真是人在人情在,人死兩丟開麼?難道世情澆薄,一至於此?」

  清月銀牙一挫,揮淚叫:「狄大嫂,彭家的人,絕不動狄家的人一根汗毛,但府上的人找上頭來,又當別論。至於萬松莊的人,卻不在此限。言盡於此,你可以將府上的人帶至一旁,以免受到池魚之災。」

  竹簫老人一咬牙,斷然地說:「孩子,我們迴避,讓他們自行解決。」

  皓姑娘宅心仁厚,她不忍心,叫道:「外公,請看看這些老弱婦孺。」

  安平立刻打圓場,向狄夫人說:「狄夫人,俗語說,家有賢妻,丈夫不遭橫禍。又道是妻賢夫禍少,子孝父心寬。尊夫人之所以有今天,可以說是你和令郎一手所造成,悔之晚矣!這樣好了,在下給諸位一次商量的機會,以決定你們的命運。在下所能告訴你們的是,除非接受引領咱們入莊的條件,不然就決一死戰。假使你們決定一拚,最好將老弱婦孺撤至一旁,在下給你們撤離的時刻。再就是只許撒在一旁,不許走動,以免枉送性命,在下還得將婦孺押回萬松莊。」

  說完,舉手一揮,叫道:「撤回原處,候命襲擊!」

  兩側的人紛紛後撤,破扇翁臨行時向萬豪大聲說:「貴莊已有咱們的人潛入,你們前腳出莊,咱們的人後腳進莊,莊中只有六十餘名壯丁,派不上用場的。咱們在此地等候,並非怕進不了莊,只想少造殺孽而已,你們如不感恩,那就怪不得我們了。」

  萬豪已別無抉擇,商量的結果,答應了安平的條件,所有的人收繳了兵器,乖乖地在眾人押送下返回萬松莊。

  破扇翁的話絕非空言恫嚇,金帶銀劍已率領著八名兩派弟子,潛入莊中候機發難,由嚴輝夫妻平安地引入莊中了。萬豪叫開了莊門,萬松莊和平易手。

  萬松莊各處樓房,已積滿了乾柴蒿草,隨時可以放火焚燒。金帶銀劍潛伏在囚人的土牢旁,大隊入莊。所有的防守莊丁皆被召至莊前端的廣場集合繳械,他倆立即與本門弟子破門入內,救出了不少被囚的江湖人。

  可憐的夜鷹程炳師徒,成了看守囚牢的二名管牢中的兩個。他們名義上是管牢之一,其實仍是囚犯,養了月餘時日的傷,至今仍未痊癒,只因為他們答應替瘦靈官效力,瘦靈官仍然有點不放心,推薦給千手神猿,暫時委屈他師徒倆做管牢,也讓他倆在牢中養傷。

  莊中的人與老少婦孺們,囚禁在松海樓的大廳中,松海樓前是設有箭道的演武廣場,積雪早經清除,顯得特別空曠。

  群雄利用莊丁準備膳食,然後分派人手,準備迎接靖居巖慘敗歸來的莊中主腦人物。

  安平趁機替程炳師徒引見了金帶銀劍,銀劍徐文倒是個挑得起放得下的人,鄭重地向柳琪道歉。

  殺祖之仇不共戴天,柳琪雖心中不肯善了,但在安平的勸解下,並說出銀劍為了柳姑娘奔走江湖的事,人死不能復生,力勸他放棄報復的念頭,安平將柳青姑娘的下落說了,鬼眼追魂已死,姐弟倆該敘敘手足親情了。柳琪無可奈何,他知道找銀劍報仇事實不可能,只好罷休。

  ▼第六十章 功德圓滿

  近午時分,遠處山徑人出現了第一個人影。小徑穿過遮天蔽日的松林,不易看清回來了多少人。

  人群漸近,發現牆上的人打扮有異,又沒發出盤問的警號,所有的人全部大驚失色,腳下一慢。

  共有四十餘人,受傷的還留在後面。這些人在三個時辰中,足足趕了百餘里。速度驚人,一個個渾身大汗,霧氣蒸騰。

  距莊門還有半里地,走在前面年約花甲上下,形如猿猴的莊主千手神猿,發出一聲長嘯,接著大吼道:「什麼人站在牆上?門樓誰在值班?」

  門樓高有三層,不見人蹤,只有左右寨牆上分站著兩個穿棉直裰的人,但卻看不清面貌。

  千手神猿大吃一驚,向身後一位身材雄偉、年約半百、留了三綹長髯,眼神銳利,人才一表的人叫道:「王總管,大事不好,莊門大開……」

  驀地,莊內傳出暴雷似的大吼:「迎客!貴賓到了。」

  莊主變成貴賓,反客為主啦!千手神猿心膽俱寒,一聲怒嘯,向莊門狂奔。四十餘名高手來勢如風,腳步聲沉重,可知他們已到了真力已竭的地步了。

  未到莊門,莊內先前的叫聲又傳到:「貴賓不可亂闖,趕快利用機會調息,養精蓄銳,以便迎接即將到來的惡鬥。」

  千手神猿首先闖入莊門,踉蹌站住,倒抽了一口涼氣,脫口顫聲叫:「完了!……完……了……」

  松海樓前面,原是觀藝臺的長廊下,右面有二十八名被綁了雙手的俘虜,其中有千手魔君和白無常。左廊下,是二十名婦女和小娃兒,其中有千手神猿的妻子,和青雲居士的髮妻萬小喬,她坐在一張大環椅內。

  寬大的門階上,安平迎風而立,宛若玉樹臨風。

  似乎不見有其他的人,只有安平單人獨劍昂然卓立。

  松海樓的臺階,距莊門足有百丈,遠著呢!千手神猿帶著人向前狂奔。安平背手屹立如山,目迎來人接近。

  「萬傑兄,冷靜些!」追隨在身後的不老書生大叫,一把將他拉住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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