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二四五


  「我逸鳳難道怕你不成?」逸鳳也厲聲大叫。

  「你的靠山夏安平已經倒了,你再不走……」

  「哼!當著你的師門師兄弟和門人弟子,你威脅不了我朱逸鳳,他們極希望知道內情,同時,你也無法在百招之內殺我滅口,我必須將你當年的無恥罪行揭開,公諸貴門下的面前。」

  「好,你說吧。」警幻仙子大叫,被迫得橫了心。

  兩個雌老虎發了威,都激動得失去了理智。逸鳳流目四顧,銀牙一咬,恨聲道:「想當年,永祥與我志同道合,並肩遨遊江湖,誓結同心,互訂終身,他已經對你表明態度,要你不再糾纏他,他不能與你這種只知有己不知有人,不體諒他的女人共偕白首。在九華山下,他明白地告訴你,他已經和我訂了白首之盟。返回湖廣後,八月中秋由兩家親友出面,依俗成禮結為姻親,並請行空天馬羅老前輩為乾宅大媒,此事已成為定局,要你不再纏他。誰知你戀姦情熱,偏偏不肯放手,放棄舊戀情,忘了你的姘婦身分,死纏不休。最後,你黔驢技窮,因愛生恨,反臉成仇,竟動了殺機,拔劍行兇,迫永祥娶你這無恥蕩婦。永祥念往往昔與你同衾共枕恩情,不和你計較,脫身遠走,迴避你這蛇蠍女人。你這賤女人自己不羞死,卻明目張膽的天涯追蹤,不知羞恥為何物,下賤得不遠數百里追蹤一個男人,要求為妾為婢在所不計。在東流渡口,你追上了他,渡船已駛至中流,你僱小舟追上渡船。那時,我也得訊趕到,來不及上船,眼見你將他刺落江心,眼睜睜看你在江心行兇而無法援手。賤人,你說,我逸鳳眼看未來的夫婿被你刺落江心而死。屍骨無存,此仇不共戴天,我怎能忘懷得了?我逸鳳有自知之明,論藝業,那時你已是三堡五莊十二寨的成名人物,我逸鳳只是個初出道的孤零零少女,明目張膽找你報仇雪恨,不啻以卵擊石。因此,我埋頭苦思對策,一面奔走江湖揚名立萬,一面物色能為我用的江湖人,千方百計,不擇手段,打擊你的幻海山莊。可惜我畢竟是一介女流,無法號召江湖朋友與你為敵。你狐群狗黨眾多,山莊建得隱秘,機關埋伏重重,外圍復有那些無恥的男人替你守護,你又極少外出。為了尋找替你建築山莊的賽魯班劉同,我整整花去四年零五個月的工夫,總算天從人願,得到了幻海山莊的內部秘密。但你們不離開山莊,我一個人雙拳不敵四手,必須將你引開,方能毀去你仗以藏身的巢穴,然後在江湖上和你決戰。我找到一個相貌與百靈子相同的人,偽稱百靈子,總算將你引至山西萬里外,方能毀了你的山莊。今天,該是你我決一死戰的時候到了。你人多,天不助我,致令夏三東主被你的人用暗器所制。你我的仇恨不共戴天,殺夫之仇不可不報,與其他的人無干,你敢與我單人獨劍了結冤仇麼?」

  北西山林中,里外的小徑上,游龍劍客一群人,正向這面急趕。

  東北角的小山峰下,黃泉二魔與山海夜叉,正焦急地狂搜,逐漸接近了。

  北西方向的小徑中,南丐正領著紫髯翁一群老少男女,加快向這兒趕。

  警幻仙子按下怒火,靜靜地傾聽,先是羞憤交加,後來漸漸冷靜下來了。聽完逸鳳一連串激憤的叫囂,她冷冷一笑,沉靜地問:「你說完了麼?總該也讓我說幾句吧?」

  「你還有臉說?」逸鳳厲叫。

  「你一個人說,那是一面之詞,不讓我說,豈不顯得心虛?你既然有臉說,我有何不能說?」

  「你說吧。」

  「先請問一聲,假冒我的身分,夜入敬業銀莊盜取……」

  「夏安平已被所制,看樣子他大概活不成了,已失去利用的價值,說出來也無關緊要。不錯,那是我做的。」

  「你為何要牽連正當的生意人?」

  「你在山西道上的一舉一動,我皆瞭如掌指。鄧時,我並不知夏三東主可以利用,只知山海夜叉一群兇魔既然不濟事,那麼,只好在三廠的人身上打主意了。盜取名單,暗殺三廠的人,是希望三廠的人找你,誰知無意中卻連累了敬業錢莊。只因為我計算錯誤,沒想到你在返家途中多逗留了二十餘天,以致功敗垂成,事發時你尚返回山莊,三廠的人在嫌疑犯中剔除了你警幻仙子,我又失敗一次。直至夏安平大鬧九江,我發覺他尚可利用,不想這傢伙年紀太輕欠缺經驗,劍術雖超凡入聖,膽氣亦佳,卻不知提防俠義道門人暗中偷襲的暗器,我又失敗了。」

  警幻仙子長嘆一聲,幽幽地說:「愛恨皆令人盲目,想不到你會恨得這般深切。」

  「賤人,這叫做盲目?呸!」逸鳳厲聲叫。

  「你現在聽我說,逸鳳,不錯,我公良秀蘅確曾一度陷入愛河而不知自拔。藍永祥是十六英之首,而且在外表看,他是個少年英雄,正人君子。當年他與蟠龍堡主狄如柏,追求竹簫老人的愛女彭清月,光榮地撤退,不因一個女人而掀起腥風血雨,表現得像個大丈夫。因此,我同情他,因同情而生愛意。那時,你比我年輕,年少無知,也對他傾心。但我不像你,我謹慎、守禮、知恥。因此,在與永祥交往期間,我始終不敢逾禮,終於發現了藍永祥的真面目。逸鳳,你知道我在九華山下與那畜生反臉的內情麼?」

  「你,戀姦情熱,不要臉!」

  「往口!」警幻仙子鐵青著臉叱喝。

  「你嚇不倒我的。你問我,我當然照實說。」

  「我發現那畜牲不是人,是個色狼,要不是我早有提防,早已成了他的俎上肉了。我發現他已將你弄到手,那時你只是十四五歲的毛丫頭,激起我的無邊恨意,逼他娶你或者放棄你,不要誤你一生,他惱羞成怒,竟乘我不備打了我一飛刀逃走。我追至東流渡頭,他要投奔安慶的朋友,且已約你前往安慶,用心惡毒,要將你交給安慶的朋友處理。在渡船上,我仍勸他及早悔悟,他居然再次行兇。他中劍落江而死,不是我的錯,我無意殺他,是渡船傾側,他誤觸劍尖而翻落江心的……」

  「呸!你這賤人,竟然……」

  警幻仙子突然伸手撕裂肩衣,露出臂上的守宮砂,指大的砂痕腥紅觸目,在潔白的手臂上幻發著燦燦紅光。她鳳目中滴下兩行清淚,沉聲道:「為了澄清你的疑念,你可驗看我的守宮砂。這是我進入江湖之前,我娘替我點下的守身表記。我娘說:『女孩子不宜走江湖,江湖是男人的天堂,女人的地獄。孩子,你真要去可以,但回家時要清白地回來,不然便屍首回來。』逸鳳,我看破了江湖世情,守身如玉四十餘年,今天在人前暴露我的肌膚,還我清白,已是奇恥大辱了。你不信我的話,我也無可奈何,區區此心,天日可表。反正藍永祥已命喪大江,死無對證,很難使你相信了。今天我說了我不該說的話,可能影響你的名節。因此,我不再和你分辯,也不願和你動手,你要殺我,可以下手了。」

  逸鳳怔在那兒,珠淚滾滾,久久,她銀牙一銼,厲聲道:「你說得好,死無對證,我無法信任你。」

  她的劍舉起了,跨進一步,鳳目中湧起了重重殺機。

  警幻仙子閉上了鳳目,珠淚滾滾,顫聲道:「你下手吧。」

  董鶴鳴挺劍截住,大喝道:「師妹,你瘋了?我不答應。」

  警幻仙子搖搖頭,黯然地說:「師兄,你不會明白的。」

  「廢話,錯又不在你,你是一番好心,怎可……」

  「師兄,假使我不迫藍永祥拿出良心來,他怎會死?逸鳳又……唉!別和我爭辯了,這都是我的錯,請不要管我,以免我……」

  驀地,北面十餘丈外的樹林中,衝出遊龍劍客,接著是不老書生夫婦、李天虹、香珠、黃石大師、妙手拂雲、歡喜佛……一大批。

  「咦!那人手中不是寒影劍麼?」游龍劍客大叫,向前急掠。

  「夏小輩躺在地上。」不老書生叫,他的目力奇佳。

  「咦!警幻仙子哩!定是她擒住夏小狗了。」黃石大師興奮地高叫。

  一群惡賊如飛而至,急急掠來。

  「逸鳳賤人,你也在哇,妙啊?」游龍劍客喜極欲狂地叫,急衝而上,四名持蟠龍連弩的人,隨後衝來。東西松林中,傳出一聲震天大吼,九地人魔急衝而下,後面的縹緲鬼魔吼道:「狄小狗,拿命來。」

  多臂猿見對方來者不善,吃了一驚,他是個暗器行家,一看對方的蟠龍連弩,便知糟了。先下手為強,後下手遭殃,他丟了寒影劍,手腳齊動,銀芒飛射中,他向地面仆倒,大喝道:「小心弩劍,伏倒!」

  游龍劍客一群人興奮得昏了頭,未料到多臂猿突下毒手,他也不認識多臂猿,看到銀芒,已經來不及了。

  「發弩!」他大喝,亦向地面伏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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