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二三九


  破扇翁大馬金刀地坐下,大笑道:「我老不死一生之中,從未無理取鬧過,如今年紀大返老還童啦!破破戒鬧它一次也無傷大雅。要飯的,看你老弟的神色,焦慮中飽含恐懼,必定心繫兩地,五內如焚。哈哈!你不吐實,咱們有的是閒暇,你我耗上啦!坐下,咱們好好聊聊。」

  北丐心繫警幻仙子的安危,怎能在此乾耗?向屋後瞥了一眼,便待從屋後溜走。

  破扇翁哈哈一笑,先發制人,向竹簫老人說:「老無賴,你堵住後門,要飯的居然想開溜,豈不笑話?小曼,你和那位柳姑娘聊聊,問問她關不關心夏哥兒。」

  不等彭小曼攀交情,柳青已目隱淚光,向北丐說:「韓伯伯,這…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  北丐心急如焚,卻又不好直說,苦笑道:「柳姑娘,不是老朽有意相瞞,這次一再轉折躲避,確是想引開兩派門人,兩派人中,有金帶銀劍在內,他們志在將你擒住,為免令你擔驚受怕,因此未對你說明其故。至於夏三東主的事,老朽確是不知其詳。」

  「警幻仙子是不是……」

  「警幻仙子與夏三東主毫無恩怨可言,上次在山西道上,仙子志在山海夜叉,而非夏三東主,事後雙方從未碰頭,仙子早將山西道上的事置於腦後,不再過問了。假使夏三東主前來崆峒,絕非仙子先行生事的。」

  破扇翁呵呵一笑,接口道:「依你老弟的口氣猜測,原來警幻仙子躲到崆峒山來了。」

  「你管不著。」北丐憤憤地說。

  「好,我不管就是。可是,你聽了,剛才黃仙寺附近,你知道有多少人圍攻夏三東主?我只要說出兩個人,你便會驚得打冷顫。老弟,你不會忘了不老書生宋奎夫婦吧?還有槐蔭莊的瘦靈官呢。他手下的槐蔭四雄,任何一雄皆可將你老弟置於死地。夏三東主和逸鳳不僅平安突圍而走,更大顯身手將瘦靈官擊傷,因此,夏三東主的藝業可想而知了。警幻仙子一介女流,不是老夫小看了她,憑她那兩手只配殺雞割鴨的劍術,以及令友入雲龍一群未入流的好漢,想和夏三東主拚命,不啻驅羊搏虎。」

  「這……這……」北丐著冷汗說,語不成聲。

  破扇翁仍然不住呵呵笑,接著說:「目下唯一可靠的是,趕快帶姑娘去找警幻仙子,你曾經救了柳姑娘,只有讓柳姑娘出面,也許可阻止夏三東主要警幻仙子的命。」

  「那……好吧,晚輩告辭,即與柳……」

  「哈哈!你想扔脫我們?少廢話快領路,我們這一群人,都是去找夏三東主的。」

  「你們……」

  「我們這裏除了小娃娃們,任何一個人,皆足以置警幻仙子於死地。但請放心,有我們在,警幻仙子絕死不了。走哇!要飯的,去晚了也許趕不上呢,趕不上便有人倒霉,而倒霉的人絕不會是夏三東主。」

  「前輩答應不與仙子為敵麼?」

  「廢話?警幻仙子為人倒還正派,不值得老夫割她咽喉。假如她是個不乾淨的人物,上次在山西道上,老夫與老無賴犯得著救她麼?」

  北丐放了心,急急地說:「那麼,晚輩在前面領路,這就走。」

  耽擱的太久,去晚了些,幾乎鬧個不可收拾。

  破扇翁緊跟在北丐身後,向前奔向大寧村,一面走一面問道:「要飯的,警幻仙子藏在這裏多久了?」

  「今夏廬山的幻海山莊被人燒毀後,便遷來崆峒了。」北丐不敢隱瞞,從實回覆。

  「幻海山莊以奇門生剋見稱,武林中名傳遐邇,怎會被人所毀?怪事!是被誰所毀的?」

  「仙子從山西道失意而回,沿途稍有耽擱,山莊無人主持大局,在仙子返莊的前夕,被人潛入放了一把火,就此毀了。」

  「放火人查出來了麼?」

  「不曾查出,但極可能是逸鳳所為。」

  「會是逸鳳?不可能的,逸鳳與仙子無仇無怨,而且她是江湖上的俠義女英雄,雖則為人有點任性,但譽多於毀,雙方都是巾幗英雄,一無仇二無怨,逸鳳沒有火焚幻海山莊的理由,你的話有欠考慮。」

  「這是仙子說的,不會有假。據晚輩所知,仙子與逸鳳之間,早年已有芥蒂,其中之秘,不足為外人道,不然仙子為何從不與逸鳳往來?為何要誣賴她?仙子已通知所有的朋友,留意逸鳳的行蹤,但不許向逸鳳報復,委實令人惑然不解,其中詳情,頗令人莫測高深。因此,晚輩聽說逸鳳已偕同夏三東主前來崆峒,猜想可能不尋常,急於前往告知仙子及早戒備。」

  「哦!原來如此,那麼,為何不趕兩步?」破扇翁說,催促北丐快趕。

  眾人腳下加緊,向大寧村急走。山徑鋪了一層薄雪,有點濘滑,但他們都是輕功高明的行家,依然腳下迅捷無比,向前急奔。

  逸鳳不願伴同安平入村找警幻仙子,安平只好獨自前往,他不希望晚間進入,以免逸鳳胡來。

  出了樹林,便接近了大寧村側的田野,田野中空蕩蕩地,人獸難隱,他越野而行,極易引人注意,接近村莊約里餘,便被在山林附近的人發現了。

  第一個在左面林緣出來的人,是曾有一面之緣的江湖客陳奇,但相距過遠,安平並不知對方的身分,也看不清面目,以為是村民,對這位不走村口的不速之客,投來詫異的目光。

  安平不理會村民的好奇注視,大踏步走向董家的宅院,一群惡犬在他四周張牙舞爪狂吠,奔竄咆哮卻不敢撲上。

  他毫不介意,泰然地走近董宅的大門。

  董宅房屋甚多,卻設有前院,前建三級石階,大門內設有照壁,看格局便知院子是建在門內的,院子兩側也必定建有廂房,形式相當古樸而實用。

  大門是開著的,可看到門內的照壁,一名老僕正好倚門站在內向外瞧,惑然注視著一步步走近的不速之客。兩條大黃狗在階下張牙舞爪,向來客狂吠,剛毛豎立,作勢撲出。

  安平右手輕拂著一條小竹枝,走近階下。

  兩條大黃狗兇狠地咆哮,向兩側退。

  安平一腳用上臺階,向上叫:「老伯,貴主人在家麼?」

  腳踏上臺階,兩條大黃狗不客氣了,一聲咆哮,突然躍上咬噬,一縱八尺,兩面齊上。

  不等老僕出聲喝止,安平左手一伸,抓住從左面撲上的大狗右前爪,捷逾電光石火,向後抖手擲出兩丈外。

  同一瞬間,他右手的竹枝不偏不倚,擊中從右面撲上來的黃犬鼻梁骨,向前躍上臺階,黃犬從他身後飛撲而過,「蓬」一聲跌翻丈外,倒地不起,昏厥了。

  左面被扔出的黃犬,跌翻在地,發出淒厲的狂叫,蹶著腿夾著尾巴逃走了。

  打狗看主面,他放肆地傷了兩頭看家狗,自然表示他要上門生事。

  老僕傻了眼,驚呆了。山村中的狗,絕大多數是獵犬,山區虎豹甚多,家養的獵犬皆是性情兇暴、體型巨大的猛犬,能在剎那間舉手投足制伏兩頭惡狗,真不簡單哩!難怪老僕驚呆了。

  安平迫近門旁,再叫道:「老伯,你是不是有點耳背?」

  老僕神魂入竅,惶然間:「你……你說甚麼?」

  「小可姓夏,名安平,求見貴宅主人。」安平大聲說。

  老僕如受雷擊,急退兩步變色叫:「你……你又來了?上門欺人,你……」

  「咦!你怎麼話無倫次?小可第一次來,怎說又來了?」

  「五更天你剛走,你……你不是甚麼夏三東主麼?」老人叫。

  老僕說他五更天剛走,安平莫名其妙,訝然問道:「奇怪,在下五夏天還在府城睡覺,怎麼說我從這兒走的?咦!你怎知道在下是夏三東主?」

  「四更末五更初,你以黑巾蒙面,大鬧本宅,自稱是神龍夏安平,傷了本宅四名長工,你……」

  安平有點醒悟,猜想可能是逸鳳假冒他的名號,趕先一步來過了。他不願分辯,笑道:「老伯,不必多說了,相煩通報一聲,說神龍夏安平登門拜望來了。」

  不管老僕肯是不肯,一腳踏入大門。

  屋中突然傳出急促的腳步聲,有人亮聲叫:「升叔,請客人入廳待茶。」

  老僕應喏一聲,向安平惶恐地說:「夏爺請進,家主人有請。」說完,在前領路。

  轉過照壁,眼前出現兩廂的客人候見室,室門閉得緊緊地。院子不大,前廳的廳門大開,四名健僕擁簇著一位碩健的花甲老人降階相迎。

  老人中等身材,五官端正,鼻直口寬,精神朗健,穿一襲老棉襖、棉褲、棉鞋,完全是村夫打扮。花白頭髮只露出鬢角,用青巾包頭。老眼炯炯有神,花白山羊鬍光澤而潤滑。

  「唔!目朗神豐,龍馬精神,這位老漢不含糊,是練氣有成的內家高手。」安平心中暗說,提高了警覺。

  安平在院中抱拳行禮,笑道:「在下夏安平,打擾寶宅了。」

  老人降階相迎,回了一禮,舉手虛引含笑道:「老漢董鶴鳴,迎接來遲,失禮失禮,請三東主入廳小坐,請。」

  「老伯請,小可不敢有僭。」安平客氣地說。

  董鶴鳴不再客套,領先入廳,雙方客套一番,各就主客位落座,僕人獻上香茗,四位健僕並未退去,全用不友好的目光,狠狠地逼視著來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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