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二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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府城四周,有四座大鎮,屬贛縣管轄,平固鎮是其中之一。另三鎮是漳贛合流處的合江、大由鄉的七里、章水鄉的楊梅渡,這四座鎮三日一市,市期十分熱鬧。他動身的日期,恰是平固鎮的市期,從府城來販貨的商旅甚多,他夾在市裏的客商人群中進入了府城。 贛州,這是贛南的第一大城,山水秀麗,人傑地靈,東、西、北面有漳贛相護,南面引水為壕。城周十三里,城牆高有三丈餘。城門有十三座之多,但目前已封閉了六座,由於盜賊蜂起,城中大軍雲集,東西兩浮橋派有官兵把守,萬一匪警,拆掉浮橋。賊人想攻城委實困難。城中備有三年糧,想圍城久困亦非易事。百十名草寇想混入城中作亂,保證肉包子打狗,有去無回。 踏入城中,安平知道他已經安全了。 他在城東南落了店,店距府學舍不遠,是相當幽靜的地方,遠離鬧區,便於等候逸鳳前來會合。 府學舍前身原是安天寺,從前是贛南第一大叢林,梵宇連雲,氣象萬千,裏面的殿堂禪室極多,如以間計,共有二千六百間,佔地極廣,登上舍利塔,既能俯瞰全城風光,更可遠眺城南的山水。 府學原設在城東的紫極觀,成化四年方遷至安天寺。安天寺目前叫做景德寺,裏面還住有少數僧侶。學子的員額只有二十名,卻佔了偌大的一座寺院,因此,平日顯得冷冷清清。站在店門向景德寺觀望,好半天也看不見半個人影。 他在街上轉了一圈,以便招引逸鳳前來會合。 城中龍蛇混雜,他竟公然外出招搖。 他住的是二進院西首的上房,上房的旅客,可以吩咐店伙將飯菜酒食送至房中,午間,他獨坐在房中思索所領悟的劍術,但始終定不下心來,思路紛紜,心念不專。也許是近來經歷的風險太多,一旦身入安全境地,反而心中難以安靜下來。他想得很多,想到至今還未得到柳姑娘的確實消息,心中極感不安。柳姑娘是否真落在北丐的手中?金帶銀劍是否確在為柳姑娘的安全奔波?萬一北丐不承認此事,怎辦?是否訴諸武力?是否需向兩派的門人報復?這一切難題困擾著他,令他心中紊亂已極。如果找到了警幻仙子,怎辦?如何啟口?假使仙子不承認九江夜盜名單的事。如何處理?如果承認了,找她算賬?如何算法?迄今為止,他還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。 再就是有關劍術的困擾,先後遇上不老書生、瘦靈官、李天虹這三個劍術名家,他們的藝業已臻化境,內力修為亦臻爐火純青的境界,經驗豐富,劍術通玄,他的排雲劍法竟然無法佔得上風,寒影劍也遇上了足以抗衡的寶劍,即使寒影劍稍佔優勢,也被對方渾雄的內力修為所抵消。從上次儲山交手的景況看,他已看出新參悟的七散手劍術倒還可用,難在自己至今仍未能運用純熟,再就是萬一劍術失效,必將自陷危局,相當冒險,何時該用,何時可用,皆煞費思量,這些疑難困擾著他,令他心中煩躁已極。 他陷入沉思中,腦中卻很混亂,店伙將午膳送來,他居然一無所覺。 送酒飯的店伙,是個三十餘歲的壯年人,一雙大眼光亮明澈,人也生得結實清秀。他將酒菜擺好,雙手在裙上拭抹,然後一手挾了托盤,向在一旁出神的安平咧嘴一笑,眨眨左眼。 安平視若未見,茫然直視。 店伙一怔,好奇地俯下身仔細打量安平的神色,「咦」了一聲,拈起一根竹箸揚了一揚,低叫道:「夏爺!」。 安平吃了一驚,一蹦而起。 店伙也吃了一驚,手一震,竹箸滾翻著飛向安平的身前,失手下墮。 安平本能地向側一閃,伸手接箸,另一手抓向店伙的手肘。 店伙扭身閃開,居然反應奇快。 安平抓住了落箸,卻抓不住店伙的手肘。這瞬間,他腦中靈光一閃,暗叫道:「是的,武林中有所謂袖箭背裝弩一類暗器,專用在交手時相輔兵刃之不足。軍伍中,有所謂槍中夾刀鴛鴦陣,令人防不勝防,緊要關頭便會令對方顧此失彼。剛才我既防竹箸,又想抓人,事實卻無暇兼顧,接住箸卻無法擒人。我的劍短,勢須近身,假使我左手隨時可以拔出屠龍斷犀匕,在對方招架寒影劍時突然出手,那……哦!那豈不是不夠光明麼?但……但……如果我事先警告對方早作防範,他們便怪我不得了。如非生死關頭,我絕不使用就是。」 他的目光,落在店伙的臉上,神色漸復,笑道:「伙計,你的身手不錯嘛!」 店伙疾趨房門,向外張望片刻,轉回笑道:「好說好說,兄弟冒失了。」 「兄臺……」 「在下姓樂,名秋。匪號是八卦刀,銀劍是家師叔。」 「哦!閣下……」 「奉家師叔所差,廁身客店前來向夏兄稟報消息。」 「令師叔不知有何指教?」 「北丐師徒今晨動身西行,可能至南安府,隨行的人中果有一位小姑娘,姓柳,不知是不是夏爺所尋找的柳姑娘。家師叔已和金帶歐前輩前往追蹤,特差兄弟前來請示,請教夏爺是否跟隨前往。」 「北丐往西行,還是向南走?」 「確是向西行。如果夏兄需等確實的消息,不久當有信息傳來,屆時兄弟自當前來稟告。」 安平略一沉吟,說:「在下目前無法分身,須小作勾留,尚請見告,謝謝。」 八卦刀樂秋向兩側虛指,低聲道:「左是蟠龍堡的人,右是兩個行蹤可疑的鼠輩,小心了。」說完悄然出房而去。 兵荒馬亂,城中風聲鶴唳,官兵不分晝夜,不斷在各地巡邏,誰敢在城中生事?他不在乎蟠龍堡的人,也不願在崆峒山事了之前找他們的晦氣。草草膳罷,他等候著逸鳳前來。 未牌時分,他聽到外面院子裏有一個小孩的口音說:「我要找人嘛,偏要進去……」 「伙計,你忙你的,小孩子嘛,別管他,交給我好了。小朋友,來,告訴我你要找誰……」 語聲漸退,隱不可聞,腳步聲往前院去了。 他先前並未在意,接著心中一動,抓起寒影劍塞入衣下,搶出房門。 院門邊處而個穿棉襖的人,正挾持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娃娃向外走。 「且慢,等一等。」他脫口叫。 兩人扭頭瞥了他一眼,一言不發,挾著小娃娃推門進入前廳。這瞬間,小娃娃的衣袖內,飄下一個紙方兒。 安平急步追趕,推門向廳中掃了一眼,廳中有些客人利用大廳做賭場,鬧成一片,兩個大漢和小娃娃的身影不在其中,似乎平空消失了。 他正想進入廳中,眼角看到地下的紙方,心中一動。信手拾起,火速打開一看,怔住了。 那是一張藥局用的單方紙,上面寫著:「明晨巳牌初,城南三十里席帽山黃仙石下見,此致三東主,知名不具。」落款處,畫了一隻鳳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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