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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六


  似乎沒有通向農舍的小徑,他略一打量,便穿越生長著及腰枯草的草坪,繞過一座凋林,在暮色蒼茫中,向山腰中座落在凋林旁的農舍走去。

  「按理,農舍中該有炊煙,為何這家農舍既無煙又無火,怪事!難道說那兒沒有人住不成?」他一面分枝撥草而行,一面暗忖。

  夜風蕭蕭,罡風颳過凋林,落葉飛舞,樹枝呼嘯,聲如萬馬奔騰,他腳下一緊,踏入農舍前的廣場,不由自主地站住了,心說:「咦!真像是沒有人住的廢屋呢。」

  雖有三棟破屋,其實只有一家,正屋帶兩廂,外面圍著竹籬防獸入侵,籬門歪倒在一側,正屋的紫扉半掩,被風吹得不住開合,吱嘎嘎怪響,屋頂以茅草建造,已腐爛得開了三兩處天窗,簷如犬牙,顯然許久沒有人在內居住了,再過些時日,不垮才怪,站在籬門外,忖道:「唔!還可聊避風雨,總比露宿好些,住一宵再說。」

  他伸手挪開半倒的籬門,「唰」一聲草響,野草及腰的院子中有物竄走,像是狐狸。

  他撥草而入,進入半朽了的大門,取火摺子覓亮,毫無所懼地進入廳中,信手掩上破木門。

  在火摺子微弱的光芒映照之下,他驀地怔住了,按房舍的外表看來,屋中必定破敗不堪,久無人住,而且廳內側的神案下方,擺了一張不屬於農家的書案。案後有一張蒲團,案上有一隻三足白石古鼎,一張素箋用一支戒尺鎮住,顯然有人在這地居住,不是廢屋哩。

  他悚然一驚,留心四周的動靜,一無聲息,二無所見,不像有人。

  「借光,有人在麼?」他沉著地叫。

  沒有人回答,只聽到屋外的颯颯風聲。

  他用目光搜尋燈盞或松明,卻一無所獲,火摺子不能久燃,火焰漸低,光線漸暗。

  「我且在壁角休息,等候主人返回再說。」

  他到了壁角,放下包裹盤膝坐下,熄掉火摺子,在包裹內取出乾糧,先填飽肚皮再說。

  食後不宜調息,他以包裹作枕,手腳一伸,躺在壁角下養神,以披風作被擋風,先睡一覺再說。

  不久,他聽到外有撥草的聲音,警覺地坐起,凝神傾聽,心說:「唔!來了不少人,也許是主人回來了。」

  驀地,嬌嫩的女人嗓音入耳:「小姐,小婢白天只在山下看到這兒有房屋,卻不知是棟空屋廢宅。」

  ▼第二十四章 縹緲鬼魔

  安平一怔,心說:「這些女人膽子不小,定不是等閒人物。」

  接著,另一個女人的嗓音抱怨著說:「確是廢宅嘛!二姐,你辦事的能力真差勁,白天怎不先來瞧瞧?這種廢宅髒死了,怎能讓小姐在這兒安頓?」

  「三妹,白天行人眾多,不方便嘛,誰知它會是無人居住的廢宅呢?」先前說話的女人無可奈何地說。

  「小姐,還是到鎮中找地方安頓好了。」第三位女人說。

  「不必了,且住一宵再說。」一個嬌滴滴銀鈴似的嗓音說,像是眾女的小姐。

  「那麼小婢先進去看看。」

  腳步聲漸近,有人經過長滿荒草荊棘的院子。

  安平心中一動,忖道:「來的全是女人,我一個年輕男人在此,確是不便,還是迴避的好。」

  他不多加思索,挾了披風提了包裹,悄然走向左廂房,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,腳下觸到一些朽木,發出家具倒墜的聲音,碰到不少破蛛網。

  他吃了一驚,掩上門伸手徐探,摸到了不少積塵近半寸的破桌爛凳,原來是用來堆放破家具的地方。

  他探索著舉步,閃入一堆破家具後,屏息以等,匆忙中,他沒忘記拔出屠龍斷犀匕,在壁縫弄開一條小縫,以便從縫中向外瞧,剛準備停留,廳門被人拉開了。

  火光一閃,來人燃亮了火摺子,他從小縫向外瞧,看到門口站著一個梳雙丫髻的十三四歲侍女,五官長得十分秀氣,背繫長劍,一手高舉火摺子,一手提著包裹。

  「咦!裏面有人居住,不是空屋。」侍女扭頭向外叫。

  聲落,接二連三的進來了四個女人,先頭那位女郎穿一身綠,綠衫綠襖綠裙,眉目如畫,好美,美得令人一見便難或忘。年約十七八,身材婀娜,一雙纖手瑩潔如玉,而且溫潤柔婉。腰懸寶劍,渾身激發著青春健美的氣息。

  「先掌燈。」女郎冷靜地說。

  四名侍女中,有三名是梳雙丫髻的小侍女,一個是年約三十上下、梳高頂髻的年長侍婢。一名小侍女放下包裹,取出一具可摺疊的小燈籠,插上蠟燭,用火摺子點亮,高高舉起。

  「請問裏面有人麼?」年長侍女高聲向裏叫。

  久久無人回答,女郎向年長侍女說:「飛虹,你去看看案上那張紙。」

  年長侍女應喏一聲,神色緊張地低聲說:「小姐,請戒備。這間屋陰森森地,廳中的擺設十分岔眼,必須小心,小婢遵命去看看。」

  「我知道,小心就是。記住,只許看不許觸動,小心了。」小姐神色肅穆地叮嚀。

  飛虹走近案旁,舉燈一照,突然臉色一變,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。倒抽一口涼氣脫口叫:「小姐不好,這是縹緲鬼魔的追魂符。」

  躲在廂房偷窺的安平,聽侍女說桌上的素箋是縹緲鬼魔的追魂符,也大吃一驚,暗叫不妙。那縹緲鬼魔是黃泉二魔之一,姓舒,名長平,與九地人魔崔真,名列老一輩的可怕魔頭。這兩個老魔為人孤僻古怪,心狠手辣,殺人如屠狗,任何人拂逆了他,絕難活命。在老一輩的高手名宿中,他倆是唯一不怕破扇竹簫的兩個人。他們在江湖中飄忽如鬼魅,真正看過他倆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,而和他們交手能活命的人,更是罕見。可以說,江湖好漢武林群豪聞名喪膽,望影心驚,說是只要不幸碰上他們,便等於走上了黃泉路,所以稱黃泉二魔。

  九地人魔的落腳處,照例是放置一塊他的標誌九地魔篆,上面畫了一個骷髏頭,和奇形怪狀的符籙。縹緲鬼魔則放置一張追魂符,所畫的圖案很像龍虎山張天師的鎮邪符。這一符一篆所置處,代表他兩人的行蹤和落腳處,見了符籙的人,必須行四叩首禮火速退走,不然大禍立至,誰也不敢在附近逗留。

  近些年來,黃泉二魔甚少在江湖走動,兇焰漸消,但在武林朋友的腦海中,仍有震懾人心的威力,提起這兩個魔頭,仍足以令人變色而走。

  綠衣女郎臉色一變,急急走近一看,吸入一口長氣說:「既然縹緲鬼魔佔先一步,我們走。」

  說著,揮手令侍女們撤回,並未行四叩首禮,五人皆神色肅穆,戒備著退走,鎮定的神情,仍掩不住內心的懼念,可從她們的眼神中看出緊張之色。

  第一名侍女尚未退近大門,突然驚叫一聲,倒退兩步,向側一閃,火速拔劍。

  大門口,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瘦的黑衣怪人,當門而立,不言不動,無聲無息,只用一雙厲光閃閃的三角眼,盯住廳內的人,袍袂飄飄,像是幽靈突然出現。

  這人高有八尺,他瘦得怕人,臉部無肉,只剩下一層皮包骨。高顴、勾鼻、薄唇、尖齒、白山羊鬍,三角眼厲光閃閃,臉上皺紋密佈,膚色蒼白。像是僵屍,大概許久許久沒見過陽光,所以顯得如此蒼白。

  躲在廂房中的安平,本來想悄悄從後面脫身的,但看到門口出現了怪人。一時好奇,同時也關心五女的安危,定下心神不走了。

  綠衣女郎舉手示意四侍女後退,沉著迎上,在眾人身前丈餘處止步,欠身為禮,說:「老前輩高名上姓?攔住去路,不知有何見教?」

  怪人冷冷一笑,笑容可怖已極,不予回答。

  綠衣女郎得不到回答,繼續問:「老前輩姓舒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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