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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七


  「你選了生路,確是明智,那麼,在下問,你答,不許隱瞞。首先你得放明白些,在下朋友滿天下,手下無孔不入,消息極為靈通,江湖事瞭若指掌,千萬不可在大爺面前耍花搶,只要你隱瞞一二,大爺立下殺手登你於死地。你,既未正式受戒,俗家的真名號從實道來。」了塵的目光不住在轉,想打主意逃走。

  牛宏毅已看出他的心意,狂笑道:「你連大爺的兩個侍童都無法抵擋,少打歪主意了,閣下,從實招來。大爺手下有八名侍童,分稱雄、霸、江、湖、威、震、武、林,任何一人,皆足以和宇內一流高手排個你死我活」

  了塵臉色大變,冒著冷氣問:「尊駕要雄霸江湖,威震武林?」

  牛宏毅傲然一笑,說:「正是此意,而且進行得極為順利成功。」

  了塵第一次看清牛宏毅背後的侍童,看清侍童肩上的怪兵刃,猛然記起正是五湖浪子所說,在九華山所看到了怪人,不由心中一懍,絕望地說:「你贏了,閣下。」

  「大爺雖然初出江湖,但從未輸過。哦!除了這一身水。」牛宏毅指著自己濕淋淋的衣衫說。

  了塵掙扎著站起,用掙扎的聲音問:「閣下,尊……尊姓大名?」

  「先招你的底再說。」

  了塵似已下定決心,說:「在下是姓上官,單名貽……」

  「哦!失敬失敬!原來是紅塵三邪之一的妙手飛花上官兄,久仰大名,如雷貫耳,幸遇幸遇。」牛宏毅得意洋洋地說,堆下了笑容。

  妙手飛花不住地揉動著腰脅,無可奈何地說:「這叫陰溝裏翻船,也叫終日打雁,卻叫雁啄瞎了眼睛。在下玩了一輩子暗器,卻讓你兩個待童躲在背後,出其不意一記棗形打穴珠制住了身柱穴,狠狠地擺佈一番,活該我倒霉。我上官貽不是善男信女,名列三邪聲名狼藉。閣下,反正在下已落在閣下手中,尊意若何,我聽你的吩咐。這叫做人在矮簷下,怎敢不低頭?我妙手飛花並非無名小卒,你瞧著辦好了。」

  「呵呵!你上官兄在江湖中大名鼎鼎,在下自然不能委屈了你閣下。在下姓牛,叫宏毅。不久之後,在下尚有仰仗你老兄的地方呢。當今天下洶洶,門派林立,群雄競起,正是我輩揚名立萬共謀富貴之時……」

  「牛兄的意思,是仿效綠林群豪興兵割據?」妙手飛花搶著問,意頗不屑。

  「上官兄,你錯了,不要估低大明皇朝的兵馬,咱們也不是稱孤道寡的材料。做綠林最沒出息,了不起佔山為寇,活動地盤不過方圓三五百里,不足效法。兄弟擬將江湖群豪,組成一個實力雄厚,勢力範圍遍及宇內的秘密幫會,但絕不像早年的白蓮會那麼濫,然後徐圖發展,控制天下各種行業,擴展財源,既可免除目前的江湖紛爭,亦可集武林英才於一堂,共同研討天下絕學,為武林大放異彩,何樂而不為?」

  「聽牛兄說來,似乎甚有道理,請教如何進行?何人策劃?先期財源如何籌措?有些什麼支持?」

  「事未成熟,天機不可洩漏,請問上官兄是否答應支持。」

  妙手飛花低頭沉思半刻,堅定地說:「好,兄弟保證全力支持。」

  「兄弟先謝過上官兄的支持。目前大計仍在進行,事未成熟,必須嚴加守秘,千萬守口如瓶,以免打草驚蛇引人注意。上官兄,對不起,你必須先發下洪誓大願,兄弟便將該注意的事說明。」

  妙手飛花只好向天跪下,發誓道:「過往神靈皇天后土同鑒:弟子上官貽,誓與牛兄宏毅共進退,為日後的江湖偉業盡力,甘為前驅,如有口是心非之情,願受慘報,皇天不佑。」

  牛宏毅扶起他,笑道:「上官兄該知道近日轟動江湖的銀漢雙星。」

  「聽說過,聽說是一群女人。牛兄……」

  「兄弟是牛郎星。」

  「天!你……」妙手飛花驚叫。

  牛郎星笑笑,往下說:「兄弟負責羅致天下英雄的重任,預定一年內宣告天下,日後再將詳情說明,目下兄弟只能說到這兒為止。請記住,兄弟的親信兄弟姐妹們,皆自稱雙星門下。本門的朋友。目下已為數極眾,但皆不露聲色,各行其是,未公然宣告天下之前,各人的行事,各不相同,也不相識,互不干涉。如果有事衝突,為免誤傷自己人,動手前,左手食中二指先朝天指,然後反插入腰帶,便是表明身分,不許同門操戈相殘。當然,本門亦有門規,但未正式宣告前,門下的人不必拘束,沒有任何限制。言盡於此,一年後靜待佳音可也。請千萬記住,假使你食言反悔,即使你躲到天涯海角,亦難逃出本門兄弟的掌心,天下雖大,絕無安全容身之地。」

  妙手飛花打一冷顫,悚然地說:「在下絕不食言反悔,但請放心。」

  「兄弟先走一步,後會有期。記住,守口如瓶。如有洩漏口風的事儍發生,報應立至,而且殘酷無比。再見。」

  牛宏毅的最後幾句話,聲色俱厲,令妙手飛花感到混身發冷,激伶伶打一冷顫。

  牛宏毅舉手一揮,帶著三名侍童飄然而去。侍童小湖臨行,將妙手飛花的暗器囊拋過,咧嘴一笑,說聲:「得罪」,揚長走了。

  妙手飛花目送四人去遠之後,方始長嘆一聲,苦笑著說聲「見鬼!」向廬山深處踉蹌而走。

  ***

  安平逕奔龍池寺,哪有了塵的影子?據方丈說,有人發現了塵和兩個青年人,在入山小徑的茅屋內殺官行兇,官府早就派人前來捉他歸案,已數天不見人影了。

  安平趕忙溜走,怕被人認出身分。他心中疑雲大起,弄不清五湖浪子為何要騙他,百思不解。

  晚間,他決定到被封的店舖走一趟。

  盛昌敬業兩店設在西大街,毗鄰開業,店面佔地甚廣,內部按房重疊,樓高院深,往昔連主事店伙及他們的家小,共有男婦人丁上百,可知內部建地之廣。但這時已蛛網土封,空闃無人。

  由於尚未結案,店房雖沒收入官,並未發交官方拍賣,因此店門上封,不許閒人進入,僅東院近小巷的側院門仍然開放,讓看守房產的五名差役出入。庭深院廣,樓高房多,五個差兵膽子小,不敢佔住正屋,僅在近側院門的一間偏房居住,白天只留下一兩個看守,晚間方前來住宿。由於房屋眾多,而人卻少得可憐,難免有狐鼠在內營巢建穴,門窗皆封閉或關牢,白天光線亦難透入,經常陰森森鬼氣沖天,大白天狐鼠橫行。漸漸地,人們傳說裏面有狐仙鬼怪出沒,晝間人數不多,也不敢入內察看。五名看守的差役,對裏面發生的各種奇異聲響,一概不聞不問,也不敢問聞,以免把災惹禍,但求平安無事,便謝天謝地了。

  前進院是店面,三層高樓寬大而房室甚多。中院是兩層樓房,那是店中主事的會客室和起居室,花廳後原是庫房,西廂是店中地位高的伙計住宿處。後進也是兩層,廂房亦多,原是女眷們的工作居室。中院的頂樓,共有八間雅室,專供總號和各分號的東主們,前來龍江稽核店務或往來的居所。

  夜黑如墨,九江城在沉睡中,夜市已散,三更了。

  鐘鼓樓方向,三更正的更鼓聲隱隱傳來,打破了四周的沉寂。

  敬業錢莊中,黑沉沉地如同鬼城,狐鼠們不時結隊奔竄,各種奇異的聲浪,如同幽魂低泣,鬼鬼呻吟,黑暗的每一角落,似乎皆有幢幢鬼影。

  安平像來自陰曹地府的幽靈,在三更正的更鼓聲中,從後院飄入宅內,消失在黑暗中。

  二進院的樓上,天未入黑便到了不少人,他們藏匿在各處黑暗的角落,不言不動,因此,狐鼠們根本不害怕,仍然成群結隊地奔跑,從廳門的破縫中呼嘯著竄出,在陽臺附近追逐。聲浪像是大隊人馬在遠處奔馳,乍停乍起飄忽不定。

  星光從破窗中透入廳中,但廳中仍然難辨景物。

  廳角暗形中,突然傳出極低的耳語:「楊兄,咱們該帶頭貓來。」

  「帶貓來幹什麼?」另一個低沉的聲音輕問。

  「可以趕走這些鼠輩,這些畜生擾亂了我們的聽覺,夏小狗如果來了,咱們很難發現哩!」

  「正相反,有這些鼠輩,咱們可以放心養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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