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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


  安平輕拂著劍,徐徐向右繞,迎向右面的人,虎目中冷電似利簇,俊臉上一片肅殺。

  沒有人敢接鬥,前面的人紛紛變色而退。

  生死判倒抽了一口涼氣,大喝道:「退!咱們走,不必枉送性命。」

  安平屹立在一塊巨石上,陰森森地說:「諸位,這一次在下仍未下殺手,下次,可沒有這麼便宜了。假使你們真是奉命所差,奉命辦案,便情有可原,在下不會殺你們。但你們卻是假公濟私,志在敲詐夏某五萬兩黃金,這種行為,罪不可恕。區區小傷,只算是略施薄懲,下次再向在下動刀動劍,殺無赦。言盡於此,你們可以走了,後會有期。」

  生死判果然是挑得起放得下的好漢,一面指示眾人救走受傷的人,一面說:「閣下,青山遠在,綠水長流,咱們會有見面的一天,六僧八道十八豪傑,會在江湖上找你。」

  「在下在江湖中恭候。」

  「好,閣下小心了。」

  因此一來,七僧八道十八豪傑傾巢南下,劉瑾像是平白失去了得力臂膀,不啻自剪羽翼,未能及時起兵造反,落了個千刀萬剮的下場。

  安平目送眾人去遠,方收劍回到溪旁,俯身在溪岸旁洗濯汗水,對剛才的惡鬥,仍然耿耿於心。

  「這傢伙的劍術確是了得,假使他不是心浮氣躁,我恐怕不易抓住傷他而不殺他的機會哩!」他不住地想。

  驀地,他以原來俯下的姿勢,飛射出兩丈外,雙手一按溪中的一塊石頂,身形再遠射丈餘,已貼著溪而橫越過三丈寬的小溪。雙腳落地,人已轉過身來,劍也拔在手中,並且立下了門戶。

  他原先俯身洗濯處,站著一個丰神絕世,英俊雄偉的三十餘歲壯年人,青袍飄飄,背手而立,隔溪相望,臉上微帶驚容。他身上,似乎並未帶有兵刃。

  壯年人身後五丈餘的溪岸樹林前,兩名俊美的侍童眼灼灼地居高臨下眺望,穿著短衫,一個捧著一把劍,一個肩上扛著一柄奇形兵刃,晶芒四射,只有下半段有皮鞘,前段像是三刃槍,但兩側的刃是奇異的雲形鉤,顯然可刺割碰擊,也可鉤拿鎖奪,看上去十分沉重,奇形怪狀,長僅三尺二寸,有碗口粗細,不易使用,兩臂沒有千斤神力,別想使用這種傢伙。安平從對方的神色中看出並無惡意,收了劍,抱拳行禮,歉然地說:「對不起,在下誤會了,請見諒。」

  壯年人先是一怔,接著呵呵大笑,回禮道:「老弟,你好謙虛,氣量恢宏,委實少見。」

  「兄臺之意……」

  「在下不該存心相戲,老弟卻反而道歉,涵養高人一等。」

  「兄臺過獎了。」

  「老弟,你的藝業委實驚人,耳目銳敏,警覺性特高,在下佩服。老弟,交個朋友,如何?」

  安平一躍過溪,笑道:「在家靠父母,出外靠朋友,朋友多多益善,但必須是益友;在未知兄弟為人之前,在下不擬高攀。小可姓夏,名安平,請教兄臺高姓大名?」

  壯年人豪爽地呵呵大笑,說:「老弟,你坦率得令人不討厭,很難得。在下姓牛,名宏毅,老弟青春幾何?」

  「小可十九齡。」

  「兄弟比你虛長十三歲,如蒙不棄,咱們兄弟相稱。」

  「牛兄,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。」

  「你願不願與我義結金蘭?」

  「小弟說過,在未明白牛兄為人之前,不擬高攀。」安平毫無心機,直率地答,稍頓又道:「吾兄錯愛,小弟感激不盡,但請諒我直率,不必罵我不識始舉。」

  牛宏毅點點頭,臉色稍現不豫,說:「小心謹慎,交友執善,無可厚非,我不怪你。你的劍術超凡入聖,詭異辛辣,發如雷霆,銳不可當,請問老弟師承門派能否見告?」

  「小弟無門無派!家師亦非江湖人,姓嚴。至於小弟的劍術,牛兄過獎了,說穿了只是取巧而已,不登大雅之堂,不敢當超凡入聖四字。」

  牛宏毅捲起衣袂掖在腰巾上,笑道:「論劍術,兄弟恐怕不是老弟的敵手,我善用重兵刃迴鉤劍,自信兩臂尚有幾斤蠻力。老弟肩闊胸圓,猿臂虎掌,腿健如獅,下盤必穩。來,不打不成相識,咱們較量勁道,印證扳、扭、推、舉,但不較技巧,如何?」

  牛宏毅出現得不是時候,安平對他深懷戒心,有點懷疑他是三廠的走狗,因此不願高攀結交。再聽說對方要較量勁道,較勁道必須近身,盡可弄手腳。但他不願示弱,坦然地說:「小弟斗膽,奉陪。」

  ▼第十四章 天河牛郎

  安平經過和內廠走狗們多次周旋,覺悟到逃避不是解決之道,必須以牙還牙,方可收效,因此,他決定不再示弱逃避。

  他對牛宏毅心中生疑,便決定接受對方的挑戰。要較量勁道,確也搔中他的癢處。

  他解下包裹,劍改插為背,結紮停當,隨著牛宏毅走向溪岸平坦處。當然他不會傻得用上全力,他得保留真才實學,而且必須不露痕跡。

  兩人的身材同樣雄壯結實,高矮相等,外型上勢均力敵,只是安平顯得文雅些,牛宏毅則多了些豪邁的氣質,各有所長。

  客套畢,兩隻巨掌曲肱相扣。身形同時下挫,真力倏發,各不相讓,發勁要將對方的手臂扳直按下。

  牛宏毅首先挪動左腿,身形先向左轉,這表示他已搶得上風,準備扳下安平的手臂了。

  安平也接著移挪左腿,勢均力敵,仍然保持一定的部位,雙方的方位皆稍形變移。

  兩人的額角漸見汗珠,久久,牛宏毅說:「扳字訣勢均力敵,扭!」

  姿勢變換,伸臂兩掌相扣,一聲低叱,兩條鐵臂下沉,肌肉繃得有棱有角,齊向右下方扭轉。

  又是僵局,久久,兩人的手臂皆開始顫動。接著,牛宏毅似是佔了上風,虎口快轉向右方了。但他後力不繼,慢慢地,又被安平扭回原狀。

  兩人的額角汗開始成串向下流、呼吸開始沉重了。較量片刻,依然毫無進展,聊算平手。

  推,雙方同意以單手較量,推距是一尺。地上劃了四根線,形成一個大三字。這是說,雙方皆必須踏在直線上發勁,出線為輸,不能取巧移動方位卸勁,雙方的掌心相抵,五指相扣,抵在中線的上空,身後各有一極端線,距後面的左腳後跟僅一尺之遙。

  準備停當,安平客氣,仍由對方發令。一開始,安平便以排山倒海似的聲勢,雙腳逐寸迫進,迫得牛宏毅的左腳後跟,退距端線不足四寸了。

  牛宏毅似乎每一根毛孔都張開了,汗流浹背,每一條肌肉都在繃緊,馬步逐漸下沉,終於被他穩住了。安平開始後退,主客易勢,牛宏毅開始奪回失去的地盤,更將安平迫退了四寸。兩人腳下的碎石開始崩裂,似乎砂土亦在呻吟,僵持住了,雙方互有寸餘的進退。安平始終無法再返回原位。

  這一場算起來安平屈居下風,但牛宏毅也不算全勝,也無法將安平迫出端線外,只好停手言和。

  第四場是舉,附近沒有舉重的材料。牛宏毅出了別開生面的主意,以近乎角力的方式決勝負,必須將對方高舉過頂方算全勝,已和他先前所提不用技巧的聲明背道而馳,顯然他發覺安平不易對付,不用技巧,便難扳回臉面了。他以神力天生自豪,三場佔不了上風,他心中不快,有點惱羞成怒了。

  安平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挑戰,並且客氣地讓對方先抓把,牛宏毅大概認為自己的右手比較有把握制勝,以右手為下把,抓實了安平的前腰帶。左手是上把,其實卻是最重要的制勝要著,全憑左手控制對方的身軀平衡,創造有利形勢,但他卻忽略了左手的重要性。

  一聲沉喝,雙方同時挫身發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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