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五七


  聽口氣,似乎這位少女患了遺忘症哩!她怎麼這麼快就會忘了不久前的事?他先是一愣,接著問:「姑娘,你不是明知故問麼?」

  驀地,溪右的修竹微動,出現一個同一打扮,相貌幾乎完全相同的少女,接口道:「尊駕先前所遇的人,是三妹小書。」

  「諸位姑娘是……」

  「我們是竹林幻境的新主人。」身後傳來口音完全相同的語聲。

  他扭頭一看,三丈後的溪邊怪石頂上,又有一個相貌相同,穿著打扮完全一樣的少女。

  少女向他嫣然一笑,說道:「我三姐帶著大青和大黃,腳程比你稍慢,但也快到了。」

  安平知道難以脫身,硬著頭皮問:「請問諸位姑娘貴姓芳名,攔住在下有何用意?」

  前面的少女盈盈站起,說:「我姐妹的排名是琴、棋、書、劍,我居長,你稱我小琴好了。尊駕與貴同伴在山中鬼鬼祟祟,追搜山中每一角落,必有詭謀。貴同伴已在山區逗留十日以上,先前僅在各名勝區流連而已,這幾天來加上你閣下,竟變本加厲遍搜隱秘絕地,不知為了何事?我四姐妹奉家主母之命,前來促駕至故處一行。剛才三妹用嘯聲傳警,要我們出面留客,想不到你居然能從大青大黃的爪牙下脫身,更能將三妹扔脫,委實出人意表。閣下,你是願隨我們前往一見家主母呢,抑或是要我們硬請?」

  「在下願隨諸位前往謁見貴主母,但定不卸劍,若脅迫在下前往,恕難從命。」安平堅持己見,不願解除武裝。

  小琴向左側一段崖下畝大草坪一指,說:「請移駕草坪,我姐妹領教閣下的藝業,以便決定是否讓你帶劍。」

  「以三打一麼?」

  「不!只我一人出手。」

  「在下如勝了呢?」

  「准許你帶劍前往。」

  「一言為定。」他擊掌叫。

  「絕不食言。」小琴也擊掌相答。

  「姑娘請。」

  「客人先請。」

  他不再客套,縱落溪岸向草坪走去。

  小琴只有十五六歲,輕功火候極純,輕靈似燕,兩個起落便到了草坪,在草坪相候的安平心中暗暗喝采。

  小棋和小劍也到了,在一旁悄立觀戰,不住低語輕笑,似無敵意。

  安平抱拳行禮,含笑道:「在下粗知拳腳,願與姑娘印證一二,點到即止,姑娘意下如何?」

  「敢不如命?請。」小琴微笑著回禮,客氣地答。

  安平對這幾位姑娘甚有好感,決定用破扇翁傳授的小巧功夫和她們周旋,立下門戶說聲「請進招」,凝神待敵。

  按規矩女孩子該先出手,小琴不再客套,說聲「有僭」,斜身進步一掌斜削,蓮步輕靈,招出身形急移,第二招虛著「驪龍探珠」已經接著攻出。

  三招虛著她皆用掌,換了一次照面。第四招她一聲嬌叱,戟指急點安平的胸前鳩尾大穴,出手如電,奇快絕倫。

  安平向左稍移,三指一勾,要搭對方的腕脈。

  小琴轉身收指變掌,也橫切對方伸來的腕部,快極。

  「噗」一隻小腕接實,指掌皆落空,只能腕部相接,兩人不約而同齊向右面飄退,速度相等,誰也未佔便宜。

  「呔!」小琴低叱。撲上掌指齊施,兇猛地連環進擊,勢如狂風暴雨,快得難分招式。

  兩人各展絕學,以快攻搶制機先,出招變招迅捷無比,誰也不敢大意將招用老,四條胳膊飛舞,兩雙腳急速盤旋,掌風虎虎,各不相讓。

  對拆了十餘次照面,各攻二十招以上,安平心中暗暗喝采,看不出這丫頭居然如此高明哩。

  印證,不能發內力,比奇、比快、比巧、比機智、比眼力。完全是考驗修為,攻、封、拆解、回敬,不能絲毫大意,誰先被擊中身軀,或者被掌指擊中身體與手腳的重要大穴,便算是失招落敗,不能抵賴。

  黃昏已臨,不能再拖啦。他已完全摸清了小琴的招路,心中暗暗稱奇,小丫頭有幾招十分詭奇,很像他思師嚴春所授給他的排雲掌術中的幾招,也像竹簫老人教給他的防身保命拳掌中的幾著,令他甚感迷惑。

  正想用絕招取勝,驀地風生林際,腥氣觸鼻,小棋的叫聲入耳:「三妹,怎麼這時才來?」

  聲落,巨蟒大青已破草衝至,噴氣聲刺耳。這畜生尾部挨了安平一劍,不肯干休,要在平地發威了。

  安平吃了一驚,虛晃一招躍出圈子,向東北角飛掠,去勢如流光逸電,三兩起落便蹤跡不見。他並不怕巨蟒,只是不願和四位姑娘糾纏而已。

  「你走得了?留下!」小琴大叫,急起直追。

  繞山奔了半圈,暮色蒼茫,林中昏黑,他已將四女扔脫。開始找尋宿處,奔走了許久,他已亂了方向,且先找一處地方歇腳,諒眾女也無法找到他。

  真妙,他發現居然到了綠水潭,看前面山崖壁下出現一個巨型石隙石洞,便向石洞走去。洞門東向,內部甚廣,左右橫伸數丈,兩端透光。往裏走三二十丈,冷氣森森。他亮起火摺子向裏走,愈走愈心寒。冷氣益厲,深不可測,他只好罷休,不再往裏走。

  洞中倒還乾燥,他找來一堆枯草,擠在一危石縫中權充睡處。

  他相當小心,不在洞附近留足跡,也不移動洞口附近一草一木,以免被人發現行蹤。肚子填飽了乾糧,便埋頭大睡。

  他卻不知,猛虎對人的氣息極為敏感,雖比不上獵犬,但仍然不難發現人蹤。午夜時分,大黃在附近巡逡不去,四更將盡方悄然離開。

  洞中漆黑,不知晝夜,反正武林朋友的頭腦等於是一座時計晷儀,屆時便會醒來,用不著從光亮分辨晝夜。天將破曉時分,他悠然醒轉,感到寒氣甚濃,趕忙盤坐練氣。這是他每天兩次的日常功課,每次需一個時辰。

  練氣畢,下一步是伸展手腳練拳拳,剛站起,他感到有點心血來潮,悚然心驚。

  「外面有人。」他心中暗叫。

  閃出石縫站在洞中心,凝神向外瞧,遠遠地可看到向下傾斜的洞口,透入一絲微光,其他一無所見。

  他連忙繫好包裹,結紮停當,小心翼翼地向洞外摸索而行,並拾了兩塊小石準備應付突變。

  洞口的光線逐漸明亮,首先,他發現洞口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幽靈,趕忙向壁根一閃,全神向外瞧。相距約在十丈外,看得真切。

  那不是幽靈,而是個活生生的人,渾身白,如雲秀髮披肩而下,直掛腰際。朝霞滿天、金黃色的霞輝,灑落在她充滿青春氣息的緋色秀臉上,她一身潔白雲裳,沐浴在霞光中,裙袂飄飄,像是瑤池仙境中的仙女,更像是太虛幻境中突然幻現的凌波仙子,因為下面的背景是綠波蕩漾的綠水潭,粼粼綠波更閃耀著五彩的霞光。

  安平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像,她那美好的身材和名匠雕琢的五官,加上清麗飄逸的神采,令他屏息住了。

  「老天!她到底是人還是仙?」他心中暗叫。

  是人,分明不沾半絲人間煙火味,是仙,卻無法令人懷疑她的存在。她似乎沉醉在滿天朝霞中,深深地呼吸,溫柔文靜地徐徐舞動一雙纖手,輕理著被晨風飄起的發梢,玲瓏的小嘴綻起甜蜜的笑容,隱約可看到頰旁的笑渦兒。勝雪羅衫,襯得她更是瑩潔出塵。

  這一帶人跡罕見,猛獸出沒,這位少女怎會在清晨出現?難道她真不是人?他想起昨天的四位姑娘,心中一驚,忖道:「難道說,這位少女就是她們所說的主母麼?看情形,她可能就住在這附近,我卻昏了頭跑到這兒來自投羅網。真是苦也!」

  他久久不敢移動,白衣少女似乎也不想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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