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嘯荒原 | 上頁 下頁
二二七


  廣場上,放了一大根木柱,木柱上綁了兩根交叉橫木,有人在挖洞,不久,一乘山轎抬入場中來,二十名兇悍惡賊四面拱衛,在轎中挾下被制了穴道的祝永春,綁在交叉橫木上,手腳張開像個大字,他臉上蒙了巾,看不清面目。

  一名賊人上前拍開他的穴道,木柱豎起了,交叉綁住不好受,不同十字架腳下可以靠底木柱,而是張開了手腳,人向下沉,委實令人受不了。

  人影疾閃,又到了二十名穿著五顏六色勁裝的老少,大剌剌地進入廣場將木柱圍住了,這些人中,宋五湖穿黑綠勁裝,外披壽字團花罩袍,腰懸長劍,威風凜凜。

  接著,木柱下堆起了乾草。

  古剎中,惠安大師心中狂跳,不知他們在這兒處置誰,他看不見木柱上被綁人的臉面,他到了大門旁,向左面一名大漢惶然問:「請問施主,在敝剎……」

  「閉上你的鳥嘴!」大漢兇狠狠地叫。

  惠安大師看清了人叢中有宋五湖,便高叫道:「宋檀樾……」

  大漢突然衝進,長劍直指惠安大師喉部,厲叫道:「你再叫,大爺賞你一劍。」

  宋五湖聽到了叫聲,扭頭笑道:「惠安大師,請稍安勿躁,等會兒自當請大師相商。這時恕不回大師的任何問話。」

  忙亂了許久,一聲胡哨長鳴,忙亂的賊人紛紛齊集,隨又四面一散。

  火把燃起了,煙火飛騰,廟四周每距兩丈站了一位手持油筒火把的惡賊,一手持刀隱於肘後,候令放火殺人。

  接著,兩名赤著上身,渾身後頭到腳的裝扮都是黑色的大漢,挺腰凸肚站在木柱前面,手持長皮鞭抱胸而立,殺氣騰騰。

  人群向左右一分,三十餘名湘南湖北與行翻廣湘的綠林巨魁,分開戒備,中間只留下宋五湖。還有兩個老不死,一高一矮,高的黑,矮的白,高的瘦,矮的肥。高老鬼腰上盤了一根蛇骨鞭,但兩側沒帶刺芒,矮老鬼倒扛了一根渾鐵月牙鏟,大牛眼兇光暴射。

  看了這些陣仗,廟門內的惠安大師還弄不清宋五湖為何反臉,帶來這麼多強盜,今日境況不好,難怪一早心潮激盪。

  他退入大殿,招來了首座知客僧,低聲道:「記住,大劫已臨頭,貧僧踏出廟門,你們立即由枯井下逃生去吧!我佛庇佑你們。」說完,取過禪杖向台中三寶如來肅然下拜,默誦經文,最後是一聲禪唱,再拜起立,走出殿門,仰天吸入一口氣,挺了挺胸膛,緩緩走向廟門。

  廣場中,宋五湖發出一聲沉喝:「呸!惠安禿賊,你給我滾出來。」

  惠安大師站在門內,轉身面向大殿,淒然瞥了最後一眼,持杖立掌,躬身行禮,唸道:「我佛慈悲,弟子將行西歸,人從痛苦中來,也將從病苦中去,願我佛庇佑苦海裏的眾生。」唸完,轉身從十兩名大漢內跨出廟門。

  大殿兩側的鐘鼓突然發出轟鳴,鐘鼓聲悠揚,充溢在天宇之內,傳向四面八方,山腳紫陽和平崗兩村,皆可聽到隱隱的極不尋常的聲波。這是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異事,乍然怎會傳出鐘鼓齊鳴的聲音?

  鐘鼓聲在山頂下轟傳,音浪傳出十里外東面,剛過了紫陽崗的祝中原,突然轉上嶺上狂奔,由小路抄向回龍古剎,沿紫陽山山脊飛趕。

  鐘鼓聲傳至閻王窩內的石洞中,由一個圓形小孔中傳入,不久下面出現了一個小洞,鑽出了一個兇猛、獰惡、陰厲、鬼怪般的修長怪物。他是玄陰書生,抬頭向上凝望片刻,突然拔起一根臂兒粗的小樹,用手削掉枝葉,閃電般向山上飄去。

  鐘鼓聲傳至不遠處的千尋石室,地底下鑽出了小雯姑娘。驀地,另一處石室傳出了人聲,有人說道:「師弟們,我們在這兒躲一躲。宋總管今日瘋了,為何要將祝檀樾綁在木架上要放火焚燒?」

  小雯耳中如同響起一聲殷雷。另一個人道:「祝檀樾充軍十年,為何剛回來便惹火了宋總管?奇怪!」

  小雯幾乎一跌跤,狂奔入下面石室。

  當鼓聲響起時,十兩名大漢、惠安大師都步入廣場,所有的僧侶皆奔至廟門向外瞧,除了狂敲鐘鼓的兩名,全在廟門向外怒目而看,門外面,有四把鋼刀擋住他們。

  惠安大師剛走了幾步,宋五湖突然哈哈狂笑道:「禿驢!看著這人是誰?」說完轉身向木柱一指,大聲道:「剝!」

  木柱後的赤身大漢,躍上了草堆,左手一陣急撕,衣褲紛落,只剩下了一條內褲,「嗤」一聲,蒙面巾拉掉了,耳中布捲拿掉了,「叭」一聲響,啞穴被掌拍開了。

  木柱上,出現了筋肉墳起並不住抽搐的祝永春,十年來音容未改,只是臉色不像早年紅潤,眼角略現皺紋而已。老和尚失聲叫道:「天哪!祝檀樾永春。」

  「哈哈哈哈!不錯,平崗村的祝永春,你的眼力不錯。」

  廟門的僧侶們紛紛變色後退,除了鳴鐘擊鼓的人,全都悄然撤走,由枯井進入千尋室中,他們的話,恰好被小雯聽到。

  惠安大師只覺血向上浮,踏出一步正想衝出。

  人影疾閃,兩旁衝入八名中年悍賊,八支長劍發出陣陣龍吟,劍氣絲絲,劍尖全指向老和尚,同聲大喝:「站住,不許妄動。」

  宋五湖陰森地獰笑道:「禿驢!出家人戒誑語,說出你的俗家姓名。」

  「貧僧二十歲出家,俗名早忘了。」

  「哼!你不姓上官?」

  惠安大師心內一震,但仍不動聲色地道:「貧僧不姓上官,宋施主錯了,貧僧名釋惠安。」

  宋五湖轉首向高個兒問:「曹老哥可看出他的身分麼?」

  「這人不是上官罡,他太高了。」高個兒用鬼叫般的聲音回答。

  矮老鬼搖搖頭接口道:「身材可以長高,並不等於他不是上官罡。」

  「我說他絕對不是上官罡。」高個兒曹老頭兒仍怪聲怪氣地答。

  「我說可能是。」矮老鬼一口咬定,但語氣不夠堅決。

  曹老哥鬼眼一翻,瞪了矮老鬼一眼道:「就算是吧!」

  宋五湖也拿不定是與不是,那晚雪夜裏奪走祝娘子的人,只能看到一雙眼睛,身材似乎矮些,他想:「管他是與不是,反正寧可錯殺一萬,不可逃了一個。哦!也許被湘南八豪宰了的惠寧是上官罡,他在祝娘子被救走之前,便已出外雲遊失蹤了,也許真是他,哼!如果是他,惠安這禿驢定然知道祝娘子的下落。」

  他內心有所決定,便嘿嘿狂笑道:「就算是也好,不是也罷,反正你定然知道祝娘子的下落。禿驢!宋某反正知道你如不是上官罡,昨日死在湘南八豪手裏的惠寧禿驢,他未出家之前叫宮老兒,定然是他。」

  惠安大師心內慘然,臉色一變,低聲唸道:「我佛慈悲,你們竟然放不過一個苦命的出家人,我佛……」

  宋五湖用狂笑打斷了他的話,笑完道:「西天活佛保不了你們這些出家人,禿驢!祝娘子避在何處?說!」

  「貧僧不知施主所說。」惠安平靜地答。

  高個兒曹老哥突然緩步踱外,陰森森地道:「和尚!你在暗裏運功了?你瞞得了別人,但怎瞞得了我喪門神曹知遠?你的六寂禪功火候驚人,可以在武林出人頭地,可是,你無法抗拒我的六合腐骨掌全力一擊,你如果想動手,我陪你。」說完向左右八大漢喝道:「諸位退!」

  聲落,左掌直立於胸前,右手一接鞭尾,蛇鞭骨「颼」一聲抖開了,沉聲叫:「宋老弟,這人交給我,你按計行事。」

  宋五湖舉手一揮,兩位赤體大漢走近草堆,長鞭拂得虎虎厲嘯,他向旁緩退,陰笑道:「賊禿,先給你看榜樣,何時吐實,你瞧著辦好了。」

  宋五湖語音剛落,「叭」一聲脆響,赤體大漢的長鞭不輕不重地抽著祝永春的右胸。

  「哎……喲……」永春咬牙大叫,右胸出現了一條清晰的鞭痕。

  宋五湖哈哈狂笑,笑聲中,山下的鑼聲傳到,與笑聲相應和,那是紫陽村的警鑼聲,濃煙逐漸上升,火起了。

  山下紫陽村內,三條人影狂衝而入,像三頭瘋虎,發現宋五湖並不在村內,已經帶人上山,問明了情由,三人立即四處放火,即向山上急射。

  宋五湖的笑聲突然剎住,臉色大變,向後大喝道:「村內有警!二總管速帶人下山。」

  二總管帶了十餘人,如飛的走了。

  皮鞭飛舞,祝永春身上,又現了一條條血紅鞭痕,在木柱上掙扎狂叫。

  四周的賊人,全都狂笑出聲,宋五湖的聲音在鞭聲裏震盪在空間裏,「老賊禿!你說不說?」

  「叭叭叭!叭叭!」鞭聲一陣陣起落,極為響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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