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嘯荒原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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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奇怪怪的聲浪,在近黎明時方逐漸沉寂,白天來了,似乎危險將過去了。 兩人爬出洞外,晴空如洗,赤霞在東方映出萬道紅芒,又是一個好晴天,兩人踏著晨間的寒風向東方太陽升起處走去。 沒有水,沒有食物,只有他們疲憊的身體,和饑渴交迫的口腹,草原黑龍還可支撐,永春的生命之火可能快要熄滅了。 沙漠的寸草不生,只有巨大的猛獸格鬥的痕跡,不時可見皮毛血跡,和一堆堆不知名的巨獸骨,間或可以發現駝馬和人的破碎骸骨碎片。 除了沙礫、碎骨,沒有別的了,再就是他們兩個人,沙漠一望無涯,間有巖石和一堆堆的丘陵崗丘擋在面前,沒有一根野草。 太陽升起了,大難也來了,不僅是饑餓難當,嘴唇開始乾裂,永春已奄奄一息,被草原黑龍拖著舉步,他的刀也丟了,腰帶也解掉了。 熱!熱!身上已沒有多少汗可出,走了不久。他突然屈膝跪地,喘息著去剝衣衫。 「不!千方不能棄衣,脫掉衣衫身上的水分會消失的更快,你將變成乾魚,不行!」她狂叫,捉住他的手。 他喘息著呻吟,戛聲說:「天威,你走吧,會……我受不了,渴……渴……不然,戳我一劍,你走吧!活一個是一個,我……」 「不!你必須支持,前面十餘里就有水,天不會絕我們。」 天知道,前面怎會有水?她根本對這一帶陌生,她抱住他,度了兩口口水替他潤喉,可憐,口水太少,濟得甚事?她自己也到了山窮水盡之境了。 太陽正烈,砂石開始發燙,他們必須找一處洞窟,躲避午間和午後的烈日,可是,到何處去找洞窟? 天空中,十餘頭大雕逐漸下降,逐漸向下盤旋,在兩人上空百十丈飛舞,已可看清他們的鋼羽細毫了。 兩人相扶著向前掙扎,支持不多久了。 突然,頂上罡風呼呼,勁風壓體。 草原黑龍將永春推倒,一聲叱喝,冷電一閃,回身一劍上揮。 「嘎」一聲厲鳴,一頭大雕在頂上丈餘掠過,向前面沙漠地收翅降落,站在那兒高有五尺,轉頭用獰惡的嘴面,陰森森地向兩人注視,狀極兇猛可怖。 草原黑龍在革囊中掏出一枚八寸長的三角鏢,烏光閃閃,分量不輕,鏢尾是一綹黑油油的人髮,十分鋒利,她將鏢挾在掌心,挽起永春向前走。 大雕擋路,如果她示弱,必將受到攻擊,她必須向大雕挑戰方是活路。 近了,已經接近丈餘了,大雕反而有點害怕,開始向左方讓,粗大的鐵爪在砂石上移動,克克有聲。 「哼!」她大吼,伸出長劍。 大雕向後仰,巨翅倏張,這剎那間,她手中的黑色三角鏢脫手飛出,一閃便逝。 大雕目力奇佳,但來不及閃躲,右翼猛掃,想將鏢擊落,豈知三角鏢不受勁風掃擊,反而打入翼翅,大雕厲叫一聲,沖天而起。 「可惜!這畜生好厲害,仍能飛,我們失去一頓美食。」草原黑龍頓足婉惜大嘆不已。 大雕沖上兩里餘,突然連聲哀號,一陣翻滾,被風吹向正南,墜落五六里頭外去了,顯然三角鏢定然放有奇毒,頭頂上空有十餘頭大雕,不敢再向下討野火,但盤旋不去,在等下面的人倒斃。 又走了不遠,永春委實支撐不住了,爬伏在地,昏昏沉沉地竭力輕叫:「天威,你走吧。為什麼還不走?我……我帶累了你,死在一起飽了大雕的肚腹,我含恨九泉。」 她感到悲從中來,心中大痛,挽住他狂叫道:「我不管,死吧,能和你死在一起,我也含笑九泉的。」 「不!你不能!你……」他竭力叫。 她臉上泛起稀有的光彩,現出淒慘的微笑,將她抱入懷中她自己也坐下了,慢慢將劍橫過幽幽地說:「永春,在死前片刻,我請你說一句話。」 他已經虛軟得只有喘息的份兒,朦朧中,寒芒閃閃,劍的光芒令他渾身一震,喘息著道:「天威,你……你要我說……說什麼?」 她淒然一笑,貼著他發燙的面頰,一字一吐:「說,說你也愛我。」 他長吁一口氣,沒做聲! 「永春,你為什麼這般吝嗇?不管是真是假,這句話在你是輕而易舉,卻是我踏上黃泉路的唯一安慰,你……」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面孔,雖不多,但他仍可感到。 他突然用乾裂而血跡斑斑的嘴唇吻她的秀頰,喃喃地說:「天威,謝謝對我的摯愛,我……我確也愛你的,只是,我不能忘懷湖廣老家的愛妻,我必須光榮地回家,讓她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做人,不能永遠羞辱,永遠作一個殺人犯的妻子,我……唉!我這一天不會來了,我將遺恨終生!」 她也淒然一嘆,黯然地說:「我該死,這一生中,我只知道有自己,而不知有別人,把你害苦了吧。」突然,她發狂的吻他。 頂上的大雕群,慢慢盤旋而下。 她的劍發出凜凜寒芒,反手握劍,劍尖貼胸徐移,指向心中,她臉上,湧現出淒慘的朦朧微笑,鳳目慢慢閉上了,劍尖距心中不到三分了。 十餘頭大雕,距頂門不足百尺,似要俯衝而下。 近午的陽光正烈,永春眼前朦朧,他喃喃要輕喚妻兒的名字,慢慢合上雙目:「雯,別了,來生再見,我在泉下祝福你。」他聲調略高,說:「天威,活下去,我……我這祝……祝福你。」 草原黑龍長吁一口氣,淒然哀傷的一笑,劍尖徐進,刺破胸衣了,用哽咽的顫抖的聲音說:「我和你一同攜手走向茫茫黃泉路,你定然不會寂寞,我也祝福你的妻子,唔!鬼魂在向我們召喚了,我先走一步,你怪我麼?」 劍尖慢慢刺入肉中,鮮血慢慢流出,劍尖冰涼,被胸骨擋了一擋,她臉上現出淒迷的微笑,將劍尖略為移動,創口大了些,鮮血浸透了胸衣,透污了胸前栩栩如生的龍首,一片腥紅。 在十字山谷中,在昨天入暮之前,已經停止了活動,兇狠的搏殺已經結束,灰白色的山石下,血跡斑斑,屍體七橫八豎,但今天,屍體不見了,只剩下一些殘骨和沾有鮮血的布帛、刀劍、靴子、百寶囊。 一夜之間,屍體已被大小猛獸掃清,遺留下來的殘骨什物,明年大概都得化成灰土,沒有人知道這兒發生過什麼事。 那一場兇殺,確實兇猛殘忍。 當中原從右面馳回的剎那間,一點寒星已到,如在旁人,絕難發現這點快逾閃電的寒星,但他不同,看得十分真切,寒星比聲音跑得快,聽不到弦,更聽不到箭嘯,一閃即至,想躲,已來不及了,他向後仰身,從左後方翻身下馬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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