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嘯荒原 | 上頁 下頁 |
一四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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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原到了帳門,伸手一撩簾子,兩人一閃而入,帳門重行合上了。 帳不大不小,內分兩室,地下鋪了皮墊,兩側設有寢具,中間是過道,放了幾雙大小直縫靴,五名男女分坐左右,左面是一男一女兩個四十歲左右的蒙人,右面是兩個妙齡少女,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娃娃,內間中的帳柱旁,掛了一盞白色燈籠,裏面是鐵盞而不是蠟燭。進了賬,寒氣全消,暖洋洋的。 兩人在門口一站,五個大小蒙人都驚叫出聲,火速站起,兩個中年蒙人夫婦,伸手去褥下拔出兩把長刀,兩個美麗少女也在枕下拿出兩支尺長的亮晶晶短刀,小娃娃卻在懷中掏出一支匕首。 中原與姑娘不為所動,讓他們亂,所有的刀全出了鞘,中原方沉靜的問:「有人會漢語麼……」 語聲未落,小娃娃一聲怪吼,奇快地衝到,一刀向中原腹下扎到。 中原伸兩個指頭兒一夾,夾住了刀身,信手一抖,小娃娃觔斗跌回原先所坐處,趴在地上張目結舌,中原左手一彈,匕首「得」一聲輕響,插入帳柱上,齊偃而沒,帳柱僅輕微地略為顫動。 兩個中年男女也撲到,中原大弓前指,淡淡一笑道:「退回去,我不想你們死。」 「錚錚!」兩聲脆響,兩把長刀同時讓弓鞘擊中,兇猛潛力將鋼刀擊落褥上,兩男女同聲驚叫,踉蹌後退,臉色泛灰,幾乎坐倒。 「有人會說漢語麼?」海蕙說話了,她的話十分悅耳,清脆而聲如銀鈴,不像是個男人。 兩少女剛走出兩步,想撲上去拼小命,中年蒙人一聲輕喝,將他們喝住了。 聽了海蕙的話,五個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臉上現出恐怖的神色,不敢回話。 中原放下大弓,雙手支在弓鞘上,笑道:「你們的神色已告知我們,你們不但聽漢語,也會說漢語。」 五雙眼睛都向他瞧,他更為了然,又道:「我們不想殺你們,但你們必須消去敵意,免得雙方誤會,死了太冤。」 「你們是什麼人?」中年人用漢語問了,居然咬字極清,略帶京師口音,只是咬腔太硬了些。 中原善意的一笑,說:「我們是到這兒找人的,有兩件事找你們商量請教。」 「有事請說,如未能辦得到,願效微勞。」中年人果然敵意全消,客氣地答。 「第一件事,想借一席之地,住上一宵,我們的馬死了,帳幕也丟了。」 中年人笑了,說:「草原中任何一個帳幕,皆可留宿客人,算不了一件事。」 中原也笑道:「不錯,任何帳幕皆可留客,這客卻不是指漢人。」 中年人搖頭苦笑,說:「尊駕所說確是事實,但也不盡然,自從可汗脫脫不花升天後,各族都有野心勃勃的人,但其中不乏願與漢人和平相處的明智之士,想當年也先謀舉,可汗就曾經說過:『吾儕服食,多資大明,何忍為此?』以本帳來說,就從未興兵進關與你們作對。」 「閣下是那一族的人?貴姓大名能否見告?」 「我叫阿克巴,屬於烏珂圖可汗的一支。」 「哦!你們是真正達達可汗族人。」 「是的,我們這一族人已經凋零,我這一支從克魯河遷來,想進關依附大明。可惜,目下來的不是時候,便在這兒暫住,等風聲不緊時,再為打算。」 「你們共有多少族人?」中原往下問。 「男丁三十六,孺婦四十。」 「你們豈敢在這兒停留?這兒是滿都魯的地盤吧。」 「滿都魯在西南,毛里孩在西北,這一帶往東,則是零星各族的臨時居所,我們曾向滿都魯納了駝馬,也向阿卡寺納了金珠,已得哈倫活佛的恩准,可在這兒停留至明年秋間,這期間不會有人騷擾我們。」 「七八里外那座廟,有多少喇嘛?」 「有六十餘名,三名活佛,哈倫活佛是這一帶大各鼎鼎的聖僧,三五百里內的人都怕……都敬畏他。」 「請問,這兒到紅鹽池有多遠?」 「遠著哩,往西南行,約有八百里左右,如果找人,從這兒往北,約百餘里路就是原來的東勝城,那兒住有不少人,打聽比較容易,兩位請座,還未請教過兩位貴姓大名呢。」 姑娘轉身出外拿了馬包,兩人便在左右寢褥上盤膝坐了,中原說:「我姓祝,名中原,這位是敝義兄諸葛海蕙。」 阿巴克也將妻小向兩人引見了,他的妻子,與兩個女兒,小兒子是唯一的後代,他說:「其餘的五家,人丁也不多,壯年人大多已經戰死草原,在另一處山腳下,還有另五家,距這兒還有二十里。」 中原一面打開馬包,一面說:「我兄弟打擾你們一宵,明日一早起程西行,有一事向阿巴克情商,可否讓兩匹健馬代步?」 「馬,小意思,兩位明晨可以自行挑選。」 中原在包裹內取出一大包茶葉,送給阿巴克說:「這是最好的陝茶,打擾賢夫婦,無以為報,區區微物略表寸心,請接受我兄弟的小心意。」 五個老小全喜形於色,呆住了。茶葉,那時是最貴重的禮物,每年為了邊區以茶易馬的交易,不知發生了多少的糾紛,死了多少無辜,承平時,在邊關互市之地,上馬每匹易茶六十斤左右,這種茶是最糟的茶葉,最高可換一百二十斤,幾乎難以入口,自從烽火連天之後,茶馬市已經取消,全靠漢人冒生命之險將茶走私出境,不要馬,要金銀,價格之昂,一般小民不敢奢望,論馬價,每匹馬還換不到十斤苦茶葉。 聽說是最上品的陝茶,兩個小姑娘丟下了刀,喜悅地膝行搶近,四隻手同時伸出了,用漢語不住道謝。 阿巴克搖頭苦笑道:「兩位幸勿見笑,我們日食乳酪,無茶則易病,自從這十餘年來,馬多卻無法至邊內出售,茶也難得,苦不堪言,兩位慨送名茶,難怪小女失禮。」 說是最好的陝茶,其實就是極普通的茶葉,只不過加以壓緊成塊,比一般的易馬官茶品質要好得多,老枝兒不摻在內而已,如果是國內的真正名茶,反而沒人問津,中原已早有出塞準備,馬包內裹有十塊茶磚,每一塊是十斤,他大方的送了一包,裏面盛了一塊,足足十斤。 兩個少女急不及待,撕開了紙包,看到了茶,捧住一陣猛嗅,小娃娃更是毛手毛腳用手去挖,挖不動他去拿匕首,要動刀啦! 中原突然掩上馬包,火速抓起大弓,低聲問:「阿巴克兄,外面有人,快到了。」 阿巴克一躍而起,搶到帳門,撩帳伸頭外出,貼地靜聽,不久,忽然伸手向後一揮,低聲用蒙語急促地說了幾句,兩少女臉色一變,搶入內室,內室中全是家具,發出一陣響聲。 「什麼人?」中原低問。 「阿卡寺的活佛,真糟!」阿巴克絕望地叫。 「是為了我們麼?」中原再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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