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嘯荒原 | 上頁 下頁
一三三


  賽吳剛冷笑一聲說:「咱們在江湖上等你,天下綠林不會放過你的,後會有期。」他轉向後大喝:「本寨的人退!」

  青衣人緩緩後撤。他又叫:「收拾弟兄們的屍骨,收兵刃。」又向安天龍說:「天龍兄,山主與令主人皆未能趕來,咱們何必先期拼命?兄弟已栽了,何不同返太行?」

  安天龍心中不無顧忌,看了中原的神勇他心中懍然,想不到在這短短的三年中,這小後生進境如此驚人。這時和他生死一決,看去並無絕對把握取勝。再說,天下第一狠人顧大娘已無人牽制住,正在一旁虎視眈眈,誰敢保證她不插手?

  同時他想起了另一件大事,主人夜遊鷹李詠的師父飛虹劍客王永年,不是與冰魄神劍有奪愛之恨麼?這小子既然是冰魄神劍的門人,那麼上次混入臨江園,絕非無因的了,這消息必須盡快告知主人,以免日後驟不及防。

  他頓生退意,收刀後退向中原說:「小子,咱們日後再算,後會有期。」

  中原哼了一聲,收劍道:「日後你不會有機會了,希望日後你自愛些,不再向祝某亮刀。」

  「日後安大爺必定取你的性命,試試紫金刀利否。」

  「你會分出利與不利的,用來抹你自己的脖子是再好不過了,寄語貴主人夜遊鷹,少找在下的麻煩。不然,哼!他將自食其果。」

  說完,緩緩退回姥姥身側,輕聲問:「姥姥,我們可否退走?讓他們收屍。」

  「走!到谷底居所去。」姥姥說。

  眾人緩緩退走,向里外叢林深處一座極為隱秘的小屋走去,在林緣,姥姥低聲道:「祝原兒可先伴兩位小姐歇會兒。美瑜,你往西我在東,上樹監視,小心提防。」

  美瑜應喏一聲,飛身上樹向西隱去。姥姥也閃身飄出向東隱入林中不見。

  中原退入林中,輕聲問海蕙:「蕙姊,脊骨的傷……」

  脊骨的傷處如果有問題,她怎能勇如雌虎?但經中原一問,她心中甜甜的,臉上卻愁眉苦臉,點著頭道:「有點隱痛,經剛才妄用真力,恐怕又扭傷了。」

  「快點兒!必須先服藥以免後患。」他關心地說。

  小屋在樹林近崖根處,崖向內凹而且轉折,外有密林和藤草掩住崖口,十分隱秘,茅屋一幢,內分三室,外面是姥姥的居室,內間秋菡與美瑜一室,海蕙住最後。

  進了堂屋,中原便向秋菡先長揖到地,再屈身下拜。

  秋菡仍穿著男裝,她慌得一把扶起他,淚珠簌簌,只覺喜極而泣,情不自禁的倒在他的虎腕中,飲泣道:「好弟弟,你可知道這三年多以來,我和蕙妹妹是怎樣過的?天可憐見,終於等到你了。」

  中原也熱淚盈眶,顫聲道:「小弟罪該……」

  秋菡伸纖手捂著他的口,情意綿綿地合眼著淚凝視著他,苦笑道:「你平安無恙地出現了,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,從前的事不談也罷,此中因果日後再說,且將你這些年來的經過說給我們聽聽。」

  這時海蕙已入內奉出三杯香茶,奉上笑道:「是的,說給我們聽聽,冰魄神劍老前輩的門人,比我們還高上一輩,也許得我們向你致弟子禮哩。」

  中原放下劍,謝了茶,紅著臉道:「蕙姊取笑了,可否借給小弟一件外衫?」

  兩女這時反而羞啦,中原上身還是赤膊哩。海蕙一溜煙跑回內房取一件青色衫,親自替他披上。中原謝過了,三人落座,便將從發現她們是女兒身,心中惶愧出走,遇安天龍被擄,被怪獸掃下高峰絕崖,在壁縫潛練先天真氣直至巧墜冰魄神劍居室的經過,一一講了。

  秋菡靜靜地聽完,粉頰紅潤升起,羞笑著問:「原弟,你怎樣發現我們是女兒身的?」

  中原也紅著臉說:「蕙姊面上的表情不易看出,但舉止仍可了然,至於菡姐姐,臉上的神色太明顯了,五官確是沒有絲毫男子氣質。再說那天在荒村野店之中,小弟曾仔細打量過菡姐的……的穿著……」

  海蕙突然接口,惡作劇地問:「不是穿戴吧?對不?你定然不老實,一定的。」

  中原心一陣狂跳,那時他確是第一次對女孩子動心,對秋菡這位陌生姑娘動心,他心中一慌說不出話來了,低下了頭,心跳隱約可聞,秋菡芳心狂跳急忙含笑拍了海蕙一掌,唉了一聲說道:「胡說八道,笑我麼?快去洗掉你那鬼臉兒,也讓原弟……」

  海蕙猛地掩住了她的嘴,笑嗔道:「不許你胡說。」

  秋菡掙開她的手笑道:「好!不說就不說,但不許你小心眼兒,等會兒受了委屈你才會想起我的話。別打岔,讓原弟說。」

  海蕙猛地一震,猶如睡夢方醒,是的,她化裝成這鬼模樣兒,怎能引起中原的注意?世上男女之間,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觀念,牢固地存在人們腦中。

  這並非是封建的遺毒在作祟,事實上這是極為合理的因果。以門當戶對來說,試想一個從破爛堆長大的窮丈夫,一旦成為王公巨室的東床快婿,那簡直是極為殘忍的事,請問教他如怎能適合那種環境?

  相反地,一個嬌生慣養的豪門千金,一旦嫁了一個上無片瓦遮身,下無立錐之地,家無隔宿之糧,衣不敝體的丈夫,有一大堆柴米油鹽的事等著她,試想怎辦?她除了上弔外,不然就是捲包裹了事。再說郎才女貌,如果一個醜女人嫁了一個美潘安,她這一輩子也算完了,夠她痛苦一輩子的。如果奇醜的丈夫有一個潘金蓮似的老婆,等著好了,準備找武大郎拜把子,沒錯兒。

  當然,也有例外的美好婚姻,醜無鹽鍾離春四十歲嫁了齊宣王,貴為王后,那是她有滿腹才華,會謁王自陳四始之義,叫花子薛平貴,也討了個丞相千金王寶釧,吃足了苦頭,老命幾乎不保。

  海蕙不是個糊塗蟲,她知道,任何重如山深似海的恩德,也無權要求中原娶她這個比無鹽更醜萬倍的女人為妻,如果她要求,那是不通人情而殘忍的事。

  中原低著頭,沒留意海蕙心情的變化,他往下說:「小弟的眼力不敢自說高明,但過目不忘卻是事實,前後參證,便更為了然。」

  心細如髮的秋菡,突然冒失地加上一句:「那你為何忍心離開我們?」

  中原長嘆一聲,說:「小弟無顏立足,姐姐諒我,我……」

  「好了,再說下不了臺啦,我去治吃食,以後再談。」海蕙站起岔開話題。

  「不!蕙姊,你先服藥休息。」中原急急地說。

  「服藥?」秋菡驚跳而起。

  中原便將古松下相會之事概略說了,秋菡急罵道:「你這丫頭瘋了?多嘴多舌耽誤了這許久,快去服藥,我下廚。」她怱怱走了。

  海蕙一把將中原挽住,直向內間裏走,她的房間甚小,但錦衣羅帳纖塵不染,自造木桌權作妝台,也有粗製的椅子,只是房中的光線太暗了些,白天還得點燈。

  她將燈火點上,房中一亮,她將劍解下,遞給他說:「原弟,我有話和你說。」

  中原身入少女的房中,尤其是燈光並不太亮,他心中正忐忑,不接劍,岔開說:「蕙姊,你先服藥好不?不能再耽擱了,你……」

  「先別管藥,我問你,你對龍鳳簫的事如何打算?」她單刀直入地問,本來她就是個勇敢的奇女子。

  他沉吟半晌,毅然地說:「等找到爹爹,請爹到桐城向……」

  她搶著問:「我醜陋無比,你願?別騙我,原弟。」

  中原呵呵一笑,說:「你才騙我,蕙姊。」

  「我怎騙你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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