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嘯荒原 | 上頁 下頁 |
四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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豈知海文存心要他難看,等他第八掌出手,人將沾艙板的剎那間,掌心藏著一顆三角小尖石突以全力彈出,一閃即至。 「啪」一聲響,小石擊中的魚岳山主的右肩,他只覺得渾身一麻,右腳屈膝著艙,發出一聲砰然大震。 「免禮免禮,小大爺生受了。」海文狂笑,兩人奔向橋北。 兩條船共有三名悍賊,一一縱上橋面,拔兵刃向前猛追,魚岳山主也忍痛縱上,怒叫如雷奔到。 海文奔到橋頭,兩人左右一分,兩根打狗棒守住橋頭,哈哈大笑道:「來得好,多多益善。」 到得最快的是狗頭師爺分水鼠,他揮舞著一把窄鋒分水刀,怒叫道:「小狗,在武昌你跑得快,這陸溪口就是你葬身之所。」喝聲中,人已撲近,一招「連環劈掛」三刀齊飛,像三道光環向前滾到了。 海文一聲長笑,閃身搶出叫:「好刀法,可以劈柴。」 叫聲中,打狗棒向前疾伸,「叮」一聲貼刀錯觸,順勢一絞一振,「得」一聲向下急吐,點在分水鼠的膝蓋骨上。 「哎喲……」分水鼠狂叫,向後挫倒,青影一閃,「噗」一聲掃在他左膝蓋上,他發出一聲狂叫,向橋下飛墮,「噗通」一聲,水花四濺,老鼠落水。 橋右面,中原也接上了手,兩名大漢各挺一根分水刺,火雜雜地攻到。中原竹棒一動,心脈便從狂跳中靜止下來了,不再膽怯了。一聲沉喝,他舉棒衝上,搶制先機,抖出一朵杖花,走中宮急走,急取右面大漢的小腹。 大漢急出「橫鞭斷流」,想錯開棒再進步將刺向上拂,反擊中原的下陰。 豈知中原心思靈巧,突然急跨一步,單手伸棒,上身前俯,幾乎貼地,棒突以奇速下沉,分水刺一招落空,沒將棒格住,從棒上半寸拂過,空門大開。 「下去!」中原叫,向外撤腕,「噗」一聲,擊中大漢左腳內踝骨,再向上一抬,回外一撥,棒擊著大漢腿內側,向外一振。 「哎……呀!」大漢狂叫,飛撞右面,撞倒了欄杆,人也跌下河去了。 同一瞬間,中原順勢左劈,攻出一招「沉香劈山」,閃電似向左面大漢的肩膀上劈去。 大漢無法向右閃,右面有人,想退,來不及;唯一的路是為向前急射,棍棒攻出,尖端力道最重,愈往把握處接近,力道愈小,如果讓人近身,而又無法現杖尾挑出,一切都完了。 大漢臨危拼命,伸刺前衝,想貼棒攻入,他攻出一招「流星趕月」無數刺影向前急吐,攻向中原頭胸兩部。 中原向右一閃,後撤兩步,喝聲「著!」 「錚」一聲擊中分水刺,刺竟然中斷,棒向前反掃,「噗」一聲悶聲,擊中大漢面門,從鼻梁切而入,雙眼全部內陷,一聲慘叫,向後貫倒。 中原驚得血液幾乎凝結了,如見鬼魅踉蹌後退。大漢臉上全是血,手腳一陣抽搐,臨死前的哀叫動人心弦。 他第一次殺人,只覺手足發冷,大漢的慘狀在他眼前擴大,慘叫聲在耳畔轟鳴,他像中魔一般,睜大著眼向後退,恐怖的目光,十分怕人。 兩名大漢已飛步搶出,到得最快的一名,手中挺著長劍,兜心點到。 中原已受到強烈的震撼,似乎已神智昏迷,劍到他仍不知道躲避,更沒想到還手? 可是對方的身影,擋住了他的視線,他無法看到橋面上的屍體,便向右略移。 這一次奇怪的移動,救了他自己的性命,恰在劍到的剎那間,真巧! 大漢身手低劣得緊,一劍貼在左脅扎入,劍鋒劃入一道兩分深的血槽,扎偏了,人亦向前一衝。 玄陰真氣因失驚之故,並未運起,無法護身,即使運起,也擋不住犀利的劍鋒,因為他的修為太淺,劍過血出,當場掛彩。 他感到脅下一痛,霍然神智復清,大吼一聲,本能地丟了竹棒,右手快逾電光石火,一掌劈出。 「噗」一聲沉響,掌劈入大漢的左肩近頸部分,肉綻骨碎,連鎖骨也片片碎裂,大漢一聲未吭,向側仆倒。 第一次殺人,那是難以想像的恐怖,但第二次殺了,感受也不像先前那般深刻了。 他似乎已經完全定下了心神,因為對面的有人撲倒了,便本能地抓起了地上的長劍,一聲沉喝,不假思索地點出三劍。 三道銀芒飛射,「錚」一聲崩開一把刀,銀芒倏隱倏現,「哎」一聲慘叫,倒了一個。 劍芒再吐,人猶健進,「嘎」一聲刺耳的金鐵錯鳴,劍從一把分水刺外鍥入,貫入另一個人的右肩,手腕一振,向外撤劍。分水刺也將他的右臂外側劃了一道血痕,衣破了。 葛海文與魚岳山主一陣好拼,方寸小,只能直進直追,兩人功力相當,誰的兵刃長,誰佔便宜,一寸長一寸強,是指功力相當的人所使用的兵刃而言;海文佔盡了便宜,兇悍如獅,一根打狗棒控制住整個橋面,像千百條青條飛騰行雨,罡風怒號,他小小年紀,竟然有如此高的造詣,確是令人難以置信。 魚岳山主的分水犀,漸漸只有招架之功,而無還手之力,沒有任何人可以助人,誰也插不上手。 中原連斃數賊,其餘的人齊聲吶喊,向前急衝,但地方太窄,真能衝上出招的人不到兩名,無法施展。 葛海文心中焦急,因為中原已衝到第一座橋墩,已經到了魚岳山主的身後,萬一惡賊回身襲擊,中原絕禁不起一刺。 他驀地一咬牙,大喝一聲,攻出一招「撥草尋蛇」,迫魚岳山主向上躍起避招,左手在衣下一探一拂,古銅色的光影一閃,八音齊鳴,化成一團褐衣光球,向前疾吐。 「叮……」數聲輕鳴,分水刺在剎那間砍成數段,光球一滾,突然不見。 「你……你是雲……」魚岳山主身形踣倒,胸前現出五個小洞,鮮血激射而出,瞪大死魚眼,勉力吐出四個字,便向旁滾,撞倒了橋欄,落入江中去了。 魚岳山主一死,群賊齊發驚號,有人叫:「風緊,扯活!」 「噗通通……」水聲如雷,其餘的人全跳水逃命。 中原站在橋中,他腳下躺著三具屍體,人全走了,他也怔住了。血,在他腳下緩流,胸前賤了不少鮮血,他用手一摸,摸了一手血。 他張口結舌,恐怖地瞪著手上的鮮血,渾身顫抖,「錚」一聲長劍落地,他手在襟下猛擦,手上血更多,他驚恐地尖叫:「我……我做了些什麼……我……我殺……殺了人……?」 驀地,一隻小手按在他的背心,耳畔響起海文虛軟的聲音:「大哥,原諒我,你為人面冷心慈,我不該連累你,唉……我……後悔已來不及了。」 中原慢慢鎮定下來,緩緩轉身,他看到了海文晶亮的大眼睛中,充滿了淚水。 驀地,他精神一振,似乎,他自己已長大成人,不再是軟弱的十五歲的孩子,在死亡臨頭,皮鞭加身的死去活來境遇中,他沒流一滴眼淚,緊強得像座山,而眼前新交的小弟海文,儘管功力比他高出千百倍,但依然是個純真的小孩子,會為了他而自疚於心,流出無價之寶的淚水,這是最真摯最寶貴的情操,最珍貴的友情。 他突然張臂抱住海文,抱得緊緊地,激動地說:「小弟,你不用內疚,你是對的……」 海文搖頭道:「大哥,我知道我錯了,你是個善良的人,也許在你無意中踩死了一隻螞蟻,也會難過半天。我……怎能引你走入歧途?俗語說:益友萬千,不勝一壞。壞朋友一個便夠多了。我其實也不是壞人,只是有點任性……」 中原急忙打斷他,搶著說:「小弟,你曾說過,除暴安良,方不負大好頭顱,不枉人生一世,我也算得是武林人,責無旁貸,這些人全是殺人擄掠的惡賊,殺了他們免得他們再去殺人,也是一大功德,小弟,你認為大哥的話對嗎?」 海文抬起頭,臉部倏上一絲苦笑,說:「大哥,我總覺得有點內疚,你……」 中原含笑用衣袖替他拭去淚痕,搶著說:「小弟,別內疚了,我該感謝你,你使我鍛煉得更堅強,日後不至於被人所殺。小弟,讓我們並肩行道江湖,你可認為大哥功力不行,不屑與共嗎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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