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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三


  三更將盡,小屋的堂屋燭光明亮,兩隻相當名貴的雙龍燭臺,共點了明亮的四支大紅燭。

  唯一的八仙桌上面,高貴的端莊的辛姑娘,換穿了玉色衫裙,似乎比穿黃色衣裙更出色,肌膚瑩潔白嫩的姑娘們,穿玉色衣裙必定更為嬌艷出色。

  身上除了腰帶所懸的香羅帕,以及裝飾用的繡金荷包之外,沒有兵刃,看不到暗器囊,小腰肢不勝一握,不可能藏有兵刃。

  半夜三更,高坐在看守花園的老殘廢所住的簡陋小屋內,真會被人誤以為是狐仙顯靈呢!

  燭臺不是李三拐的,李三拐的全部家當,也沒有這兩座燭臺價值高。

  茶具也不是李三拐的,開封除了極少數極少數附庸風雅的大戶外,極少使用這種宜興出產的紫砂壺,所以絕不是李三拐的。

  大門是大開的,燭光顯得更為明亮。

  姜步虛站在大門口,眼神百變。

  「怎麼不進來?」辛姑娘嫣然一笑,流露出醉人的風情:「說起來你也算是半個主人,不是嗎?」

  「你是一個極為難纏的勁敵,一個非常傑出的對手。」姜步虛舉步入廳,神色開始輕鬆:「鳩佔鵲巢,反客為主,哦!午夜品茗,雅興不淺呢!」

  「請坐。」辛姑娘笑容更為動人,那像一個勁敵?問道:「姜兄,聽到一些什麼風聲了?」

  「呵呵!我說得不夠明白嗎?」他打橫落座,順手接過纖纖素手奉敬的小茶杯:「姑娘冰雪聰明,貌賽臨凡謫仙,我這種凡夫俗子上當吃虧,理所當然,哦!活閻羅還好吧?我想他一定發誓要將我剝皮抽筋。」

  「不能怪他呀!姜兄,他橫行天下半甲子以上,宇內罕逢敵手,被你一個初出道的年輕人,一頓拳腳打得昏天黑地,換了你,你能不恨之切骨?」

  「辛姑娘,你說這種話就有欠公允了,在江湖稱雄道霸,本來就是賭命的生涯,用性命來追求名利,不可能永遠都在贏,風雲會脅迫正義鋤奸團加盟,要對付的主要目標是俠義道群雄,殺了俠義道幾個人嫁禍在我頭上,三番兩次明暗齊來要脅我就範。

  「老實說,我絕對有權自衛報復殺掉活閻羅,但我沒殺他,他應該知道感恩,再說,武學深如瀚海,絕技日新又新,誰也不敢說他是頂尖人物,誰誇口說自己天下無雙,一定是白癡,武林沒有長青樹,他敗了應該輸得起,是嗎?」

  「我們不談這些,好嗎?」辛姑娘媚笑如花,嬌媚地白了他一眼:「你和四海遊龍,爭風吃醋爭奪孟世家的小丫頭,鬧了個滿城風雨,姜兄,孟家的小丫頭長得並不怎麼樣嘛!值得打破頭去爭嗎?」

  「哈哈!那是我們男人的事。」他喝掉辛姑娘奉上的第三杯茶,來者不拒,臉上的神色令人莫測高深,笑聲帶有濃濃的邪味:「不錯,孟家小丫頭長得並不怎麼樣,但你知道嗎?」

  「我知道什麼?」

  「緣,夠簡單明瞭吧?說粗俗些,情人眼裏出西施,天下男女各佔一半,每個男人都想娶一個美如天仙的宮主,每個女人也都想嫁一個潘安子都一樣的才貌雙全丈夫,請問,天下間有多少美麗宮主?又有幾個潘安子都?辛姑娘,你美如天仙……」

  「而且,我是一個宮主。」辛姑娘嬌媚地、情意綿綿地注視著他,真像一個為情所迷的懷春少女。

  假使換一個角度看,也許該稱之為妖媚。

  「哦!我明白了。」他突然傻傻地拍拍自己的腦袋。

  「你明白什麼?」

  「你真是一個宮主?」

  「沒錯呀!」

  「難怪你在江湖遨遊,依然隨身攜帶著紫金雙龍燭臺,以及宜興紫砂壺等等日常的用具。」

  「習慣所使然,也因為我有人役使,有什麼不對嗎?」辛姑娘不著痕跡地含笑按住他的右手,阻止他用茶具添茶,而保持主人的風度,雅緻地用另一手親自替他斟茶。

  假使真是習慣所使然,有人役使,斟茶應該由使女丫環動手,而簡陋的小屋中,並沒有第三個人,當然沒有使女丫環供役。

  此情此景,不像是主客秉燭品茗,倒像是一雙愛侶,親密地秉燭喁喁情話。

  辛姑娘高貴端莊的風華消失了,代之而起的是一派純真無邪,可愛可親的神韻。

  他的右手本能地想收回,男女授受不親嘛!

  可是,收不回來,輕按住他手腕的四隻纖纖玉指如春筍,但壓力卻沉重如一座山。

  江湖兒女如果在男女授受不親上,以道學的眼光大作文章,那就不是江湖兒女,不配做江湖兒女,甚至不是升斗小民平常百姓,乖乖做二門不出大門不邁的千金小姐,免生是非以免蜚語流長。

  所以辛姑娘這種舉動雖則有失大家風範,但在江湖兒女方面來說,事屬平常不足為怪,倒是他的表現,不夠豪邁跡近造作了。

  辛姑娘問他有什麼不對,是一語雙關。

  是神色不對呢?抑或是美麗可愛的小手不對?

  他的神色就表現出不對,至少眼神不對;先前輕鬆甚至傻傻的表情消失無蹤,甚至流露出恐懼和震驚等等弱者的神情。

  假使他想用勁將手抽回,那麼,必然會發生某些變化,那輕按的可愛小手,很可能改按為抓,五指一收,必定扣實他的脈門。

  「我聽說過,雖則我是初出道的人。」他的聲調也變得不對了,含有濃濃的驚恐,放棄抽回手的意圖:「九州毒王辛若天,老一代最神秘最可怕的玩毒宗師,名副其實的毒物之王,你姓辛。」

  「所以,我配稱宮主呀!」辛姑娘的笑更為動人了,滿懷喜悅的青春美麗少女,笑起來真有無窮的媚力,有令男士們神魂顛倒的魔力。

  可是,那隻可愛的小手,五指卻自然地徐徐改按為握,完全控制了他的手腕。

  如果雙方不是敵對的,男的英偉,女的艷麗,午夜小室秉燭親密地品茗,風光旖旎情話喁喁,該是情海男女夢寐以求的最高境界,人生最甜美的享受。

  但這份情愛發展得太畸形,深深地隱藏著無窮殺機。

  據江湖傳聞,九州毒王身上一衣一帶,誰沾上了有死無生,除非能夠獲得他的獨門解藥。

  這位威震九州的毒王,其實並不如傳聞中的可怕,真正被毒死的人為數不多,有許多死亡事件牽涉到他,大多數是屬於傳聞而無確鑿的事實佐證,以訛傳訛,他便成為最神秘最可怕的死亡之王。

  姜步虛已經上過一次當,中了辛姑娘一次毒香暗算,這時更坐在一起喝了三杯茶,肌膚相親手已受到控制,根據傳聞,他體內恐怕已有足以死一百次的毒物了。

  知道對方的身分,知道自己的處身險境,他必須得保持鎮靜,只有絕對的冷靜,才能度過難關。

  「為什麼呢?」他臉上綻發安詳的微笑:「據我所知,令尊為人如何,我這後生小輩,豈能以耳代目妄加評論?但可以斷言的是,一個沒有理性,不分黑白是非的人,絕不會成為天下聞名的曠代宗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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