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蛟索縛龍 | 上頁 下頁
七五


  「你走得了?」九天飛魔更為憤怒,向他移動的方向連拍三掌。

  可怕的掌勁有如排山倒海而至,連綿狂湧風雷大作。

  怎能和一個盛怒的人講理?

  他心中一動,走不了?他不信老魔真能飛上九天。

  他向下一挫,驀地形影俱消。

  附近唯一的一盞門燈光度朦朧,小巷更是幽暗,九天飛魔目力超人,竟然無法看清他是如何幻化的。

  反正沒看到逸走的形影,以為他挫馬步飛躍上屋走了,不假思索地飛升此面,不禁愣住了。

  房屋參差,各處大街有燈光照耀,光度比小街小巷下明亮多多,但看不到動的形影,附近百步內空茫死寂,絕對沒有任何形影升降飛躍。

  老魔暗感心驚,站在屋角的影中發怔。

  「我是真的老了。」老魔心中暗叫。

  同時,他也感到憤怒,九天飛魔的輕功宇內稱尊,居然被一個初出道的年輕人,輕易地從眼下逃得無影無蹤,這豈不是在陰溝裏翻船嗎?真有點臉上掛不住,惱羞成怒乃是意料中的事。

  「你跑不掉的。」他突然激動地向夜空大叫:「我絕不饒你,絕不……」

  ***

  姜步虛算是開封的地頭蛇,他在任何一處角落皆可藏身,熟悉每一條街巷,假使他不願現身,連本地的蛇鼠混混也不知他的去向。

  他卻忽略了,快劍是開封的豪霸,比他更熟悉開封,而且可用的人手多得無法計數。

  剛跳落後花園的粉牆,對面不遠處,便是看守花園的小屋,黑沉沉地不見燈光。

  這是本城古宅之一,李家大院的後花園。

  盛暑期間,李大員外一家老小,都前往城外東鄉的大農莊去避暑去了,只留下幾個僕人照料。

  他知道後花園是女眷遊玩的地方,極少引人注意,而他認識看守後花園的老僕李三拐,是一個年已花甲,破了右腳的老好人,所以曾經在李三拐這間小屋住了兩個晚上,也是他預定重返府城時的落腳點。

  他所租來的小房舍,眼下已不宜再居住招搖了。

  天剛黑,李三拐應該掌燈的。

  一陣寒顫通過全身,沒來由地毛髮森立。

  假使他先前不曾碰上九天飛魔攔截,這時很可能不會突發這種怪異的感覺,必定毫無戒心地進入小屋。

  當然,得先向李三拐打招呼。

  他仰天深深吸入一口長氣,以平抑悸動的洶湧心潮,抄起長衫的下襬掖在腰帶上,沉著地越過幾處花圃,踏入小屋前的小廣場。

  小屋黑沉沉,門窗都是大開的,也許李三拐不在屋內,到前面正屋辦事去了,因此屋內無人,不掌燈該是正常的現象。

  他在場中心坐下,方磚砌的地面餘溫猶在。

  他用五嶽朝天坐式打坐,吸口氣全身放鬆,立即進入物我兩忘境界,他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石人。

  其實,他的神意控制了附近的空間,也就是玄門所謂神遊,佛門所謂六識,一種人間世難以令人理解的超意識神技,一種沒有先天秉賦的人絕難修成的異能,因此,有人稱之為神通或道術,有人則稱之為邪術妖異。

  萬籟俱寂,花叢修草間的蟲鳴也似乎全部停止了,甚至連鄰街的隱隱傳來人聲,也在這片刻間斷絕聲息,靜得極為詭秘,似乎有某種神秘的潛能,把這附近的活動聲光全部控制成虛無死域。

  右後方十餘步外的一座花壇下,突然傳出擦動枝葉聲,然後傳出一聲驚怖的狂叫,兩個人影跌跌撞撞衝出,抱頭狂奔而走。

  前面黑暗的小屋堂屋裏,猛地飛出一把青銅劍,急劇地翻騰,飛越十步空間,鋒尖恰好轉正,兜胸疾落快速絕倫,近身才發出破風聲。

  怪事出現了,鋒尖突然反轉上升,翻騰三匝,喳一聲下降,插入磚縫,植立在他身前兩尺左右,伸手可及,似是有人在旁隱形操縱。

  這一記飛劍殺人絕技,功力火候精妙絕倫,在十餘步外鋒尖恰好轉正及體,出自飛劍名家之手,絕不是胡亂擲劍唬人的手法。

  一聲怪嘯,四面出現六個人影,形成六方包圍,圈子廣約三丈方圓,同時出手,他必定為成兵刃集中的力場中心,大劫難逃。

  他呼出一口長氣,整衣而起。

  「閣下,你還不肯放手嗎?」他前面的一個黑衫人沉聲問,山羊鬍已泛灰色,年歲不少了。

  「問題是,你們卻進一步前逼。」他冷冷地說:「你們,全是一些沒有擔當,迷信武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人。我能放手嗎?」

  「閣下……」

  「你們還不滿足嗎?」他搶先反問。

  「什麼滿足?」

  「如意地搗散了風雲會與正義鋤奸團的會盟大計,免除了你們日後受到他們聯盟報復的隱憂,在雙方鬥智鬥力上,你們都棋高一著估了上風。」

  「我們有權自保,是嗎?」

  「不錯,任何人都有權自保,你們這些自認為是俠義的英雄的人,當然有權採取任何手段,保障自己的權益和生命,我,也不例外。」

  「閣下……」

  「你們不以這次勝利為滿足,立即開始對付不相關的我以及前來看風色的所謂邪道魔道人士,假如成功,今後你們那些所謂英雄豪傑,便可任所欲為高枕無憂了,你們全力以赴是必然的事。

  「就算我鬼神愁指天誓日聲明放手,你們能作得了主,收了刀劍回轉柏家,向你們那些負責策劃陰謀詭計的人覆命嗎?」

  「只要閣下肯隨咱們往柏家一走……」

  「在下會去的,一定。」

  「那就請動身。」那人神氣地說。

  「在下約定了時間,一定依約前往。」

  「在下不管什麼約定,閣下一定要隨咱們立即動身。」

  「抱歉,我鬼神愁是個守約的人,屆時自會前往,諸位,你們走吧!三更正,咱們柏家大院見。」

  「哼!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,在下只好……」

  「你已經神氣夠了,給我滾!」

  滾字出口,插在地上的劍突然飛起,像被一隻無形的魔手所拔起、飛出。

  劍呼嘯著、翻騰著飛出,以奇速從那人的左側飛過,飛出丈外重新貫入方磚地中,發出龍吟虎嘯似的震鳴。

  一隻左耳跌落在那人的左肩,再跳落在腳前。

  「哎……」那入驚怖地狂叫,以左手掩住鮮血迸流沒有耳朵的耳孔,鮮血從指縫流瀉而出。

  他大袖一揮,風雷乍起,一旋之下,雙袖交叉連拂,像是乍雷連連,氣旋的爆炸震耳欲聾,直有如夏日的暴風雨驟然光臨,風雨連綿,乍雷殷殷。

  六個包圍的人,連滾帶爬摔了一地,刀劍也撤了一地。

  「妖……術……」最先狼狽爬起的人狂叫而逃,聲如狼嗥,大概膽都快要嚇破了。

  丟掉左耳的人剛爬起,便被重新打倒,牙關被捏住,小腹也被壓牢。

  被削落的耳朵,被塞入捏開的大嘴內。

  「回去告訴你們的人,三更正鬼神愁準時光臨。」耳中聽到姜步虛震耳欲聾的語音:「誰要想不按規矩倚眾群毆,一律廢了絕不容情,小魔女和天涯怪乞師徒,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,你們最好趕快逃,逃到天盡頭我找不到的地方,記住了沒有?」

  「呢……啊啊……」這人怎能回答?嘴巴裏有自己的耳朵塞住,吐不出又不能咽下,吃足了苦頭。

  等壓力一鬆,首先吐出耳朵,驚恐地爬起,鬼神愁早已不見了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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