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蛟索縛龍 | 上頁 下頁
一八


  「你少管!」姜步虛學對方的口吻惟妙惟肖:「我才不屑取龍,免得日後龍遊淺水遭蝦戲。」

  「混蛋!你……」

  「有了。」

  「有什麼?」

  「我和那些俠義英雄有債務糾紛,必須取霸道些的綽號,對,霸道些,叫……叫……」

  「那就稱魔呀!」小村姑的聲音似銀鈴。

  「多嘴婆!」姜步虛第二次挖苦小村姑。

  「你……」小村姑跳腳,被大村姑一把拉住了。

  「到底你要叫什麼?難道要我等到太陽下山嗎?混蛋!」四海遊龍不耐地催促。

  「叫鬼神愁!」姜步虛興高采烈地高叫。

  「狗屁!」四海遊龍嗤之以鼻。

  「不好,難聽死了!」小村姑急叫。

  「我。」姜步虛高舉右手,不理會旁人的意見,聲如洪鐘:「鬼神愁姜步虛。鬼神愁!鬼神愁姜步虛!」

  「不要,不要!」小村姑尖聲叫:「難聽死了,不好,要改……」

  「再多嘴,要你好看!」姜步虛板起臉說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不改,不改,不改!」姜步虛聲震耳膜。

  「你……你兇什麼?」小村姑嚇了一跳,被他的堅決與大嗓門發威神情所驚。

  「這傢伙是個瘋子,至少快要瘋了,所以取這種狗屁綽號,呸!」四海遊龍大搖其頭,瞥了小村姑一眼,撇撇嘴,策馬向北走了。

  ▼第四章 伏魔劍客

  姜步虛對四海遊龍的印象並不壞,雖則對這位稱龍的年輕人深懷戒心。

  回到涼棚重新坐下,有意無意地留心兩村姑的動靜。

  他已看出兩村姑化了裝易了容,疑心她們是快劍派來的人,心中懷有成見,也就油然生出敵意。

  兩村姑在小店的涼棚落坐,低聲嘀嘀咕咕交談,小村姑不住向他注目,晶亮的明眸神情相當複雜。

  兩個村姑過來了,在姜步虛的對面排凳坐下。

  「你知道他們的人愈來愈多。」中年村姑沉靜地說。

  「是的,人愈來愈多。」他笑笑。

  「你怎麼還不走?」

  「走?為何要走?」

  「遠走高飛呀!總不能等他們潮湧而至把你困死吧?蟻多咬死象,好手也怕人多。」

  「我如果就此遠走高飛,他們就會神氣地自以為理直氣壯,把我追到盡頭,誰也受不了。」」

  「那是可能的,英雄們的行事,不會有始無終,他們是十分可敬的。」

  「而且,我剛剛創名號,剛站起來,為了保持我的聲譽,保障我的名號,我必須站得四平八穩,堅強地屹立應付一切危難,接受一切挑戰。

  「所以我不能退縮,不能膽怯,不能逃走,一定要撐過這段揚名立萬最艱難時期,撐過了,鬼神愁在江湖有了分量;撐不過,姜步虛就成為江湖笑柄,永遠爬不起來。」

  「需要有人扶一把嗎?」中年村姑熱切地說:「江湖上的成名人物,不論正邪,不論俠魔,他的成功,必定背後有不少人替他撐持,或者搖旗吶喊。」

  「但我也相信,每一個成名人物,揚名立萬前的第一段艱難時期,都是憑自己的努力和血汗撐過的,沒有一個真正的雄霸天下人物。是在名家高手卵翼下創出自己的局面的。」

  「這……確也如此。」中年村姑點頭會意:「所以,每天都有許多壯志凌雲的人踏入莽莽江湖,每天都有許多英雄好漢壯志未酬死在江湖。

  「真正能成功也躋身高手名宿的人並不多,每一個成名人物背後,都背負著痛苦和辛酸,付出不少血汗代價。」

  「我知道,但我仍然感謝大嫂的好意。」他由衷地說:「所以,我必須挺起脊梁,無畏無懼地迎接挑戰,撐過這段艱辛時期。」

  「也好。記住,必要時,我們母女是站在你一邊的。」

  「母女?」他一楞。

  定下神正想追問,村姑母女已經回到鄰店進入店堂,不再在涼棚逗留。

  「她們是何來路?」他自言自語。

  北面,蹄聲得得,塵埃徐揚,三位騎士正策馬小馳,漸漸走近。

  ***

  天涯怪乞師徒地頭熟,越野抄近道飛奔,把即將收穫的麥田踐踏出兩條道,從十里莊的北莊門衝入。

  莊內靜悄悄的,很少有人在外走動,絕非因天氣炎熱而躲在家裏,而是這些膽小怕事的村民,知道既將有禍事發生,或者曾經受到警告,乖乖地躲在屋子裏避災。

  奔近東莊門,兩人吃驚地止步。

  莊門外不遠處,就是南北大官道。

  莊柵門是大開的,門內二、三十步的出莊車徑中間,六個人各分南北面面相對,神情都相當沉靜,但即使沒有任何舉動,旁觀的人也可以看出雙方的敵意來。

  北首,是個相貌威猛的中年人,身後的兩名隨從,更粗壯得像門神,像金剛。三人都佩了劍,背手而立,臉上有令人莫測高深的笑意。

  南首的三個人,同樣一表非俗,也是一主兩從打扮,也都佩了劍。

  兩方的人,都不約而同扭頭注視衝來的兩花子。

  「喂!南宮花子,見了鬼嗎?」北首的威猛中年人含笑打招呼:「你算是三生有幸,快過來見見孟大俠,不要說你不認識武林五世家之首,威震江湖的一代大俠幻劍孟大俠吧?」

  天涯怪乞闖了一輩江湖,當然認識幻劍功曹孟守仁,上次在大街所碰上的孟姑娘,就是這位世家大俠幻劍功曹孟守仁的愛女孟念慈。

  話說得平和毫無火氣,捉挾嘲弄的意味卻十足。

  「要說不認識那是騙人撒謊,說認識卻又是實情。」天涯怪乞一面說,一面點著棗木棍走近苦笑:「我天涯怪乞又邪又怪,與孟大俠氣不對味不同,幸好沒因為名利有衝突,所以還不致於見面就打破頭。

  「老魔,你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,就悄悄遁過河了?小丫頭呢?」

  「大概你在渡頭等。」老魔說。

  「是呀!在柳園口渡。」

  「我卻是從上游乘馬過來的,趕上啦!」

  盛暑時節,久沒下雨,黃河水位一天天直降,河面寬不過三里左右,水深及肩而已。

  有些等不及渡船的人,乾脆脫掉衣褲徒步往來,乘馬而渡更是保險。

  而每年雨泛的季節,河水暴漲,河上濁浪排空,驚心動魄,渡船也不敢冒險行駛,河兩岸斷絕了往來,交通斷絕極為不便。

  開封的城牆高有三丈,兵家必爭之地城牆不得不加高。

  而黃河的河床,卻高出城牆兩尺,所以後來李自成攻開封,攻不破就挖堤決水灌城,全城陷入水中,淹死了幾十萬人。

  對面的幻劍功曹淡淡一笑,虎目中漸現殺機。

  「丘老魔,你過河來看熱鬧,實在不怎麼聰明。」幻劍功曹也話中帶刺:「你與點龍一筆那些雜碎毫無交情,這時趕來不怕瓜田李下嗎?」

  「我九天飛魔過來看熱鬧,是因為我高興。」老魔一陣陰笑:「至於我九天飛魔所行所事,從不理會旁人的看法,更不在乎瓜田李下犯嫌,所以我是魔,魔中之魔。是否聰明,那是見仁見智的世俗看法,只要我認為聰明就夠了,誰說我笨我都不介意。」

  「丘老魔,何必呢!」幻劍功曹採取低姿勢:「當年華山決鬥,你老兄置身事外,目下只是餘波蕩漾,實在不需勞動你老兄出面干預……」

  「喂!你幻劍功曹可是領袖群倫,聲譽極隆的名宿,可不要信口開河亂開黃腔,指鹿為馬,你說話要負責的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我說過我要干預嗎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我說過是來看熱鬧的,沒錯吧?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不要可是,我九天飛魔雖不是金口玉牙,但說話算數,那需要你代替我說話聲明?豈有此理。你們藉口華山決鬥餘波,糾眾趁機大張撻伐,難道不許別人旁觀看熱鬧?是不是怕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暴露難堪?你說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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