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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五


  神智剛清,他便警覺地抓住了在身旁的青虹劍,本能地想:「危機來了。」

  不錯,危機來了,他聽到不遠處有人聲。

  四五丈外一座短草坪中,兩邊分立著六個人,五男一女,每邊三人。

  東首的三個人,中間是個年約花甲的威猛修偉老人,三綹長髯僅略現灰影,虎目神光炯炯,穿一襲黑袍,頭挽道髻,臉色紅潤皺紋甚少,鼻直口方,依然可以看出昔日的器宇風標,年輕時必定是英俊的人物;右首那人年約四十出頭,穿青衫儒士打扮,手搖摺扇神色安詳,中等身材,五官端正溫文;左首是個小姑娘,赫然是芸兒。

  西端的三個人,中間那人一身黑,臉黑、手黑、衣黑,只有頭上的白髮是白的,披撒的白髮長與腰齊,披撒在身後像個女人,以一根紅色鐵箍綰住前面的白髮,以免擋住臉面。八字眉、三角眼、塌鼻梁、雷公嘴、尖耳朵半掩在發前,那長相,像是個城隍廟中的鬼卒。手中掂著一根蒼木盤龍杖,三角眼厲光閃閃,整個人籠罩在猙獰的氣氛中。

  另兩人都是年約半百的中年人,長相倒還端正,不像是壞人,各帶了一柄劍。

  林華將劍悄悄繫上,準備撤走,在附近偷聽極為犯忌,弄得不好,雙方都會遷怒於他,豈不糟透?

  他必須再見見芸兒,準備撤出從另一方向現身接近。

  猙獰的白髮老人發出令人可怕的怪笑,笑完說:「我九幽鬼王言出必行,昨天已將信傳給鐵城砦,限他在破曉時分將七星會的名單送到此地,他為何不來?小輩,你們是不是小狗派來送死的?我鬼王不認識你們這些小鬼卒,快給老夫報名上來。」

  威猛的灰髯人淡淡一笑,泰然地說:「吳老弟事忙,不能來,在下特前來知會閣下一聲,同時請教閣下,請問閣下與七星會有何過節,尚請坦誠相告。」

  九幽鬼王嘿嘿笑,說:「你還不配問,吳小狗也不配問。除非你是玄天神劍宇文豪,不然還不配與老夫當面打交道。」聲落,左手大袖一揮,喝道:「斃了他們,到鐵城砦辦事。」

  兩位中年大漢含笑欠身應喏一聲,並肩舉步向三人走去。

  儒生打扮的人舉步迎上,笑道:「地府雙殘,幸會幸會。」

  右首的中年人淡淡一笑,道:「閣下認識咱們雙殘,自不是無名小卒,貴姓?」

  「區區很少在江湖行走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了,你是黃龍鎮的妙手書生孫奇。」雙殘的老二急急接口。雙方都不是無名小卒,那地府雙殘並不是殘廢,而是以生性殘忍而名震江湖。老大李建隆,老二趙劍秋,兩人白晝很少露面,自稱地府雙殘。至於這位鄭州黃龍鎮的妙手書生孫奇,則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風塵豪俠,俠名四播,頗獲白道朋友的尊敬。

  而那位九幽鬼王田飛揚,則是大名鼎鼎的宇內九大邪妖之一,兇名昭著,黑白道朋友畏之如虎的暴戾邪魔。最近三十年來,盡出些古古怪怪的人物,其中最著名的有邪劍、魔簫、乾坤三劍聖、宇內三狂、九大邪妖……都是些江湖朋友聞名色變的人物,也絕大多數是些精神不正常或心理變態的怪人。

  九大邪妖中,大部分仍然健在,只有一個幻劍三娘唐素,與九指老道褚純陽兩人,失蹤了一二十年下落不明。九幽鬼王是九大邪妖中最殘忍的一個,黑白道朋友皆對他恨之切骨,畏如蛇蠍卻又無奈他何。他比地府雙殘的輩分高,難怪如此托大。地府雙殘成名僅十餘年,還不能躋身於絕頂高手之林,雖則藝業大有凌駕老一輩名宿的趨勢,但聲威仍不足與九大邪妖相提並論。

  妙手書生孫奇摺扇輕搖,含笑接近至四五步止,說:「趙兄不愧稱地府雙殘,居然知道在下的匪號,佩服佩服。區區不才,希望兩位高抬貴手,彼此無冤無仇……」

  「事已至此,你閣下還說這些假話,有何好處?」

  「在下希望知道諸位為何人所唆使,更希望化干戈為玉帛……」

  「呸!少賣弄你的口舌,你是不是七星會的人?」

  「你難道是七星會的人嗎?」

  大殘李建隆拔劍出鞘,冷笑道:「吳瑞祥已被咱們證實是七星會的會友……」

  「何以為證?」

  「他與玄天神劍宇文豪有書信上往來。」

  「我不相信。」

  「咱們有人潛伏鐵城砦,曾經看過宇文豪的來信。」

  「即使宇文豪真有來信,並不能證明吳瑞祥是七星會的會友,何況宇文豪已失蹤了二十年,根本不可能與吳瑞祥有書信往來。」

  「當然咱們並不能判定他是七星會的人,但因此卻引出河南群雄大聚鐵城砦,等於是證實了他的身分了。」

  「河南群雄並未大會鐵城砦,幾位稍具名望的人前來作客,也與閣下傳鬼王信的事無關……」

  「你的看法與咱們不同,十分遺憾。不管怎樣,咱們所要的消息,終必可以得到的,且先打發你們,然後咱們再到鐵城砦去找吳小輩。你是以一比一呢,抑或是三比二?你們三男女最好一起上,咱們地府雙殘不在乎人多,而且多多益善。」

  「孫某雖浪得虛名,但不喜群毆。」

  「那麼,一比一,咱們倆先玩玩。」大殘李建隆微笑著說。

  「孫某深感榮幸,請賜教。」妙手書生從容地說。

  「你不撤劍?」

  「該撤時在下自會撤的。」妙手書生輕搖著摺扇說。

  大殘無名火起,以為妙手書生小看了他,劍出鞘叱聲震耳,迎面一劍點出,看似緩慢,其實迅捷絕倫,劍中含無窮變化,直迫中宮排空直入。

  「啪」一聲響,妙手書生的摺扇拍中刺來的劍身,護住了中宮,乘勢欺身切入,摺扇快逾電光石火,點向大殘的右肋。

  大殘左閃拂劍,鋒刃破空聲懾人心魄,兩人一沾即走,雙方皆危機間不容髮。

  接著,是一連串驚心動魄的惡鬥,雙方以快打快,各展絕學搶攻,險象橫生,步步驚心。大殘的劍幻無數電虹,勢如狂風暴雨,每一劍皆直指要害,風雷大作,吞吐捷途電閃。

  妙手書生的扇短,必須近身進擊,因此看來更為兇險,令旁觀的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。但他的扇招確有功參造化的造詣,時張時合神鬼莫測,每每從劍招的空隙中探隙迫進,千變萬化無孔不入,但見上下四方皆有扇影閃動,在大殘的劍招瘋狂搶攻下,依然著著兇狠連續反擊,攻招化招如同迅雷驚電,攻敵所必救八面威風。

  棋逢敵手,雙方纏住了。

  二殘趙劍秋很不耐,亮劍向一男一女狂傲地叫:「你兩人閒著,誰下場陪大爺玩玩?一起上同樣歡迎。」

  相貌與芸兒相同的少女泰然地向長髯人以目光詢問,長髯人沉靜地頷首示意。她從容撤劍緩步而出,神色鎮靜地立下門戶候敵。

  「你這小女人敢獨自接鬥?」二殘狂傲地問,接著仰天狂笑。

  少女不怒不笑,緩緩地進步出劍,輕飄飄地點出一劍。

  二殘左移一步輕薄地叫:「哎呀!好厲害的小娘子……」

  驀地,風雷乍起,少女的寶劍突然吐出千朵白蓮,射出萬道電虹。

  二殘大駭,躍退,再躍退,閃避,再閃避,連退三丈餘換了四次方位,仍未能擺脫少女的瘋狂進擊,一時大意失機,措手不及只有挨打的份兒。

  二殘失了先機,手中劍始終未能抓住反擊的機會,只能像發瘋般招架,但少女變招太快,無法封住綿綿不絕攻來的漫天劍影。

  少女大概攻了百十劍,把二殘迫得手忙腳亂,傲意全消,她以劍劍致命的快速劍術如影附形迫攻,大有氣吞河嶽的氣概,似乎內力源源不絕,永無虛竭之虞,修為委實驚人,誰也不敢置信一個少女能有如此精純的內力修為。

  旁觀的九幽鬼王神色漸漸肅穆,突然叫道:「趙老弟,這賤人的劍術極像玄天神劍,先後退脫出圈子,以靜制動。」

  二殘心中叫苦,如能脫出,還用招呼?旁觀者清,局外人怎知局中人的艱苦?正危急間,眼角看到了大殘的身影,心中一動,脫口大叫道:「建隆兄,攻她的下盤。」

  大殘與妙手書生仍在纏鬥,這時位於少女的左後方三丈左右。

  少女一怔,本能地右移旋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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