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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一


  「小的……」

  「沿途不許胡叫,你可稱我為二小姐。」

  紅衣女郎接口道:「你到底是外人,可稱我為大姐好了。你排行第幾?」

  「小的排行第三,但兩位兄長已經過世了。」

  「我們就叫你為宗三好了。你去吧!」

  「小的遵命。」他行禮告退。

  外面接他的人是先前見過的中年人,向他淡淡一笑,說:「你能平安出來,這表示你已從鬼門關逃出來了,恭喜恭喜。你記住,兩位小姐不喜歡咱們這些粗人出面伺候,咱們只能在旁暗中保護。你比飛鞭歐文慓悍,有你駕車咱們很放心。沿途,不知道的事,不可追問,不可打聽,不然的話性命仍難保全,你只管駕車,其他一概不管,記住了沒有?」

  「小的記住了。」

  「那就好,我帶你去落店。」說完,逕自奪過他的包裹。

  落了店,中年人不客氣地打開他的包裹檢查。裏面只有一些破衣褲,一些單據憑證,和幾吊錢,還有十餘兩碎銀。

  他的胸襟鬆鬆地掩上的,這時已重新拉開了,表示身上未帶物品,中年人也就忽略了搜他的身,也許是中年人不怕風險,也不想搜他的身。

  但他卻驚得手心冒汗,暗叫糟了,如果搜身,皮護腰的底穿啦!

  還好,中年人未搜身,給了他十兩銀子說:「去買兩套乾淨的衣褲靴襪來穿,開封蔡府的車把式不能太窮酸。」

  過了應山,河流更多了。這一帶的小河流,當地居民慣用港相稱。像縣東南三十里的高橋港、縣西六十里的馬坪港、府城東南二十里的貨郎港、與東面的女港等等,其實都是小河流。河流皆在通道要津作了橋,有橋的地方便有村落,村落便以橋為名,馬車可以直達漢口巡檢司,沿途不需要用渡船載。

  南下的官道筆直,馬車輕快地南駛。林華成了車把式,當然他的趕車術絕不比飛鞭歐文差。

  算路程,應山到府城不足百里,其實,卻百里以上,至少不比應山至武勝關遠。而應山到武勝關,路碑上卻說是一百三十里,簡直是荒天下之大唐。路碑上的里程,自古以來,它的準確性從未為旅客所重視,向人問路更靠不住,只須問宿站便知行止了。

  預計在申牌左右可抵達府城,輪聲轔轔,鸞鈴叮噹,車後塵埃滾滾,輕車平穩地向南又向南了。

  龍背港金龜橋,是南下歇腳的第一站。龍背港是一條從西北流向東南的小河,金龜橋便是溝通兩岸的一座石基木橋,橋北的村落以橋為名,只有六七十戶人家。麻雀雖小,五臟俱全,供應的消費品應有盡有。

  暗中保護的人在前面追隨,沿途歇宿事先由走在前面的人安排妥當,根本不需車把式擔心。

  輕車接近了金龜橋,後面塵埃影中,馳來一匹栗色大宛馬,喝!好駿。身長近丈,蹄大如盤渾身煥發著光彩,沒有一根雜毛,看形態像是在小馳,但遠看卻像是風馳電掣般快捷,只片刻間便趕上了輕車,從右面超越。

  馬上的騎士五短身材,生了一張晦氣色臉,一雙眼睛可明亮得可與午夜的朗星比美。鼻小而且留了掩口黑鬍看不見嘴部。頭裹青巾,穿對襟騎士青綢裝。騎士裝並不束腰,不掛兵刃便顯得寬大。鞍後帶了馬包,是趕長途的旅客。人除了一雙眼睛特殊外,並不起眼,但座騎卻是價值千金的千里駒,十分出色。

  「喝!好馬。」林華脫口叫。

  栗色馬四蹄一緩,騎士扭頭笑問:「喂!你這輛車是開封榮記車行的?」聲音很怪,像是壓著嗓子說話。

  林華將長鞭取下,輕點著車廂的標誌說:「老兄,你看看就知道了。」

  「你載了什麼客人。」

  「到武昌府的貴客。」他高聲答。

  栗色馬傍著輕車走,騎士接著問:「是不是榮記車行的東主蔡榮的兩位千金。」

  「對不起,車把式按規矩從不問客人的底細。」他直率地答。

  騎士嘿嘿笑,馬鞭一揮,並未抽在馬臀上,栗色馬卻發蹄飛馳,轉眼間便馳入村口,留下了滾滾煙塵。

  「這傢伙的笑聲可怕,怪人。」他自語。

  車內的二小姐掀開了前面的小門簾,叫道:「你把鞭桿插好,不必繞上鞭繩。」

  「二小姐,是通知咱們的人小心嗎?」他老練地問。

  「是的。這人行動可疑,不可不防。」

  「不會是兩位小姐的仇家吧?」他信口問。

  「不久便可知道了。」二小姐答,關上了前車窗。

  歇息期間,似乎一切平靜。雄駿的栗色馬拴在一家小店前的榆樹下,那位醜陋的騎士必定也在店內歇息。

  暗中負責保護的人,逐漸縮小警戒圈。

  兩位姑娘在另一間食店歇息,事先已有人關照,所以食店已準備了內間,專門派了兩位大嫂前來伺候茶水。

  林華在兩名店伙的協助下,飲馬上料準備停當,方入店歇息,叫來了兩壺酒,和一些花生炒豆乾絲一類下酒茶,就在食廳進食。他大量如海,兩壺酒只算是解渴而已。

  正自斟酌間,先後來了兩匹健馬,兩名騎士風塵僕僕先後入店,在店門與那位負責打前站的中年人低聲急促地商量,似有重要的大事稟報。不久,中年人向林華舉手示意,走近低聲說:「風聲緊急,切記不可遠離兩位小姐左右,如果有人侵擾小姐,你得盡力加以阻止,非必要不可下重手傷人。」

  他放下酒碗,不大願意地說:「我只負責趕車,並不負責與人打鬥……這……五爺。」

  「廢話!你可不是趕客貨車的車把式,怎可出事時袖手旁觀?當然,少數小丑驚擾小姐芳駕,根本用不著你出手,而且兩位小姐的武藝也比你強上百倍,那輪到你出頭露臉?只不過兩位小姐是女流輩,非必要不肯出面,萬一碰上一兩個突如其來的跳樑小丑,你便得盡力趕走他們了。以往飛鞭歐文的長鞭出神入化,三五個小輩根本近不了車廂一丈以內。如果你比歐文差,要你趕車丟人現眼嗎?」

  「這……萬一打出人命……」

  「不怕一萬,只怕萬一,真出了萬一,不要你擔心,有咱們處理。」

  「那……你們何不乾脆明裏護送?」

  「武勝關以南,不是咱們的地盤,明裏保護,必將引起誤會。」五爺不願多加解釋。向兩名騎士一指,又道:「他兩人有事稟告兩位小姐,你去稟報一聲。我去知會外面的人,你小心留意些。」

  中年人說完,向兩名騎士打招呼示意,然後匆匆走了。

  兩騎士向林華善意地一笑,點點頭打招呼。林華走向內室門,輕叩室三下叫:「小的宗三,五爺帶來了個人,說是有事稟報小姐。」

  「喚他們進來,你在外面守候。」大小姐在內叫。

  「是,小的遵命。」

  兩名騎士推門而入,室門閉上了。他站在門外,凝神傾聽室內的動靜。鄉村小店牆厚門薄,門縫可以傳聲。他的耳力極佳,可以清晰地聽到裏面稍高的語音。

  兩名騎士似乎情緒不太穩定,說起話來唯恐對方誤解,因此聲調急促而高亢。先聽到兩人向小姐請安的聲音,接著其中一人說:「主人接到法堂手諭,說是確已證實對頭已重返中原,在未將他們一網打盡之前,任何人皆不許擅自暴露身分,違者必受到會規的嚴厲制裁。因此,主人命小的前來稟明小姐,要小姐立即啟程返回開封。」

  「這是什麼話?豈能半途而廢?我絕不中止此行。」大小姐堅決地說。

  「主人說,以住凡是曾與死對頭照過相的人,一律奉指示藏匿,因此不能抽出人手保護小姐南下,如果……」

  「我並不須要人保護,不必說了,你回去稟明老爺,不必為我擔心。」

  接著,是另一名騎士稟報道:「小的奉沙爺手示,特來請小姐速返開封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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