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江漢屠龍 | 上頁 下頁
三九


  ▼第八章 螳螂捕蟬

  「砰!」像是倒了一座山,宮一步被摔得背脊著地,手腳朝天,只感到脊骨一震,幾乎震散了全身兩百多根老骨頭,眼中金星亂飛,接著疼痛的感覺,像潮水般來臨淹沒了他。

  「噢……」他痛極叫嚎,身軀似乎一鬆。

  「你必須解了那人的穴道。」少女向前接近,蓮步輕移聲息俱無,像個無質的虛幻形影。

  但她不再微笑了,美麗的面龐上有薄薄的怒意。

  美麗的少女臉帶薄怒,不但嚇不了人,反而更添三兩分可人的神韻,嬌嗔薄怒特別撩人,更具挑逗性。

  這一摔相當沉重,宮一步足被摔出兩丈外,竟然不知收斂警惕,忍住痛楚翻身爬起,猛地撲向遺落在一旁,原來屬於國華的斑竹杖,要拾杖作兵刃。

  少女一閃即至,披風突然向前一抖。

  奇異的嘯風聲驟發,潛勁挾風雷而至。

  宮一步狂叫一聲,像皮球般翻騰滾動,遠出兩丈滾出路面,腦袋不巧地撞在路旁的一株大樹幹側方,擦破了頭皮,鮮血溢流泥塵覆臉。

  「哎……老天爺……」宮一步嘎聲哀叫,爬不起來了,似乎逐漸進入昏迷境界,身軀不住抽搐。

  「我檢查看看,看能不能解得了你的制穴手法。」少女向宮一步說:「解得了算你走運,解不了我要你償他的命,我說話算數。」

  她向躺在路中,伸直手腳木然上望的國華走去。

  國華的頭不能轉動,直至她走近,方完全看清她的面龐,只覺心中一跳,被她眩目的秀麗,和面龐所展露的動人笑容所震撼,怔怔地注視著她。

  其實,雙方交手的經過,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
  「這麼靈秀的女孩,內功的火候怎麼可能修至這種境界?真是不可思議。」他心中不住嘀咕。

  他想起一個可愛可敬的姑娘:柳依依。

  那是一個偉大的女孩。

  在他父親的果園,柳依依的秀麗和柔順乖巧,曾以博得全家的喜愛,而在柔順美慧的外表掩蓋下,有一顆鋼鐵的心,和為大義而獻身的情懷。

  他怎會將眼前這位可愛的少女,與可敬的柳依依扯在一起呢?

  想起死在他懷中的柳依依,他突然感到有點傷感。

  「也許我能救你。」少女撩起裙袂在他身旁蹲下柔聲說:「不要怕,我會解很多種武林的特殊制穴手法。那位暗算你的老人手法如果真的具有獨門奇學,就不會連續制了你四處穴道,制一處便夠了。」

  少女似乎並不把他當作授受不親的異性,毫不遲疑地輕輕將他的一手一腳放貼身旁,然後準備將他翻轉……

  「小心身後……」他急促地叫。

  少女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,叫聲未落,少女已站起轉身,寶劍不可思議地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出鞘,晶芒四射的劍尖前,一朵寒星突然炸裂成碎屑,反彈四散。

  反應之迅速,已超出人類體能的極限。站起、轉身、拔劍、擊中暗器……一連串的變化,像是同一剎那間完成,機會不會超過萬分之一。

  「你們好卑鄙,好毒。」少女終於被激怒了。本來靈秀充滿智慧的鑽石明眸中,湧起懾人的冷電寒芒。

  又是一位明艷照人的年輕女郎,穿了黑緞勁裘,外穿極為珍貴少見的貂裘,連風帽也是貂皮所製的,年輕、美艷、健美、粉面桃腮,富貴氣息逼人。所佩的劍也極為華麗,靶和鞘鑲珠嵌鑽寶光四射。

  向殷姑娘發射暗器的人,是一位年約十七八、美而矯健的姑娘,打扮一看便是侍女,綠勁裝外加翻毛雲豹皮背心,佩的劍像是飾劍,鋒窄而且短了六寸。

  暗器被擊落,侍女大感驚駭,手按上了劍靶,但卻不敢拔出鞘。

  殷姑娘的劍鋒尖遙指,距侍女的胸口僅有一尺左右,只要向前吐出,侍女必被一劍透胸。

  「小桃,退!」年輕女郎低喝。

  侍女小桃手離開了劍靶,表示無意拔劍,餘悸猶在狠盯著殷姑娘,小心地警覺地一步步緩緩後退。

  「你們為何在身後用暗器偷襲?」殷姑娘沉聲問:「即使碰上了生死仇敵,也不能用這種手段偷襲暗算,你們未免太可惡太卑鄙,豈有此理。」

  小桃已退出劍勢的威力控制外,立即疾退到年輕女郎身側,方呼出一口如釋重負,解除心中驚恐的大氣。

  殷姑娘卻深深吸入一口氣壓下了回敬一劍報復的衝動,按理,她有權給小桃一劍的。

  「你們走,我不喜歡再看到你們。」她不悅地繼續說,劍徐徐收回。

  一聲龍吟,年輕女郎的寶劍出鞘,晶芒耀目的劍身似乎散發出森森寒氣,與隱隱的風雷似的震吟。

  「以神駁劍,妙到毫巔。」年輕女郎似笑非笑揚劍接近:「小姑娘,你下過苦功,必定出於高人門下,本姑娘領教高明。」

  口氣相當托大,起劍的剎那間,懾人心魄的氣勢即隨之迸發,膽氣弱的對手必定心寒膽戰,冷汗徹體,在這凌厲懾人的氣勢中崩潰。

  殷姑娘不為所動,劍尖徐徐升回原處,對方強大的懾力氣勢一點也影響不了她,甚至先前被激怒而發的怒氣也消失無蹤,鑽石明眸中的冷電寒芒也不見了,似乎任何強勁的外力,也撼動不了她的情緒。

  她冷靜的、不為外力所動的神情,與及並不莊嚴,但靜如山嶽巍然矗立的氣概,卻令躺在地上的國華猛然一震,腦中靈光一閃,有若醍醐灌頂。

  「我缺乏的就是她這種內斂修養!」他心中幾乎在狂叫:「心如寂滅,無怨無嗔;靈臺空明,洞察幽冥。我必須達到這種境界,必須達到這種境界……」

  必須達到這種境界,談何容易?人,那能沒有七情六慾?

  仗劍行道的人,絕難達到這種境界。

  連苦行僧也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,成佛就是慾望之一。

  「必須」就是慾望,有慾望何能寂滅?

  不過,他總算有了追求的目標。殷姑娘的表現,打開了他智慧之門。

  這瞬間,他洞察馭神的不二法門。

  「錚錚錚錚……」一陣撕裂人心的鏗鏘金鐵交鳴,在天宇下迸發。

  黑衣年輕女郎展開了過分前猛烈的攻擊,似乎在百十支劍同時向殷姑娘集中匯聚,劍氣橫天,氣勢有如排山倒海,銳不可當。

  但殷姑娘的神情,卻正好相反,左臂仍掛著她的披風,右手則有如靈蛇,身形在窄小的空間裏輕靈的閃動,對狂野攻來的劍卻無動於衷,當她的劍輕點對方攻來的劍身時,鋒在立即指抽對方的身軀,幾乎是從不可能的幾微空隙貫入的,逼對方非封架不可。

  只要對方攻第一劍,第二劍便不再是主攻了,完全陷入被動招架的困境。

  所以表面上看,似乎黑衣年輕姑娘的攻勢空前的猛烈狂野,其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,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看出,黑衣姑娘的攻勢其實是迫轉移的,是隨殷姑娘的劍勢意向而不得不動,有如被迫練劍,非如此不可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