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海情濤 | 上頁 下頁
二一六


  文俊悲從中來,虎目掛下兩行清淚道:「芝妹……你如果皈依三寶,我將終生難安。好好聽爺爺安排,別太苦了自己。請轉告芳弟,我祝福他。」

  他深注廷芝一眼,幽幽一嘆,一咬牙大踏步出房,突對東方玉沉聲道:「玉姑娘,請歸告令尊,令兄東方英群兩人,已隨陰山天魔出關,不久或許會在中原稱雄道霸。他兩目下功力,足可躋身絕頂高手之林。令兄與我恨海狂龍之間,因芝妹之故曾於漢中府較量過,請轉告令兄一聲,今後休得再找恨海狂龍,不然將後悔無及。」說完,藍影一晃,形影具緲。只有廷芝的哀哭聲,震盪在空間裏。

  東方玉對這臉上黝黑的高大藍衣人,感到莫名其妙,他怎會知道她的姓名,恨海狂龍不是一個俊美少年麼?怎麼卻變得如此黝黑難看呢?

  文俊以絕世輕功越出莊院,心中哀痛與仇恨交煎,形如瘋虎向西急掠。

  莊門前,突然傳出一聲垂死的哀號,海天一叟渾身是火,倒在地上四處亂滾。一旁暈死著兩名老道,那是璇璣道人和雷電手。他們大概是步出鐵膽郎君的後塵,中了閉氣之毒。文俊眼角已將場中景象看清,但他心中痛恨崑崙門人,懶得管他們的閒事,逕自向荊州趕去。

  徐家灣村落前半里,有一條小河鉤,他撲至溝邊,伏下將頭埋在清澈的流水裏,許久方抬起頭,恨恨地自語道:「早知今日,悔不當初,在江西我已知她是崑崙門人,明知這段結緣之情將成過眼雲煙,為何又眼巴巴地千里赴援,牽惹這許多麻煩,崑崙門人也大過無恥,未免欺人太甚,好教我進退兩難,我能不顧一切以血報復麼?」

  「不!」他心中在替自己回答:「愛屋及烏,我不能讓她為難,我不能負她。」他洗淨手臉的黑灰,緊了緊背上包裹,甩開大步,向荊州走去,一面心中暗忖:「七星山會期還早著裏,我得先到閻王谷一走,閻王令主殺師逆賊,活得太久了。」

  他肯定的認為,以蠱菌毒暗害雙龍之人,必定是閻王令主所為,只消抓著聖手華佗,自會水落石出,不怕他不承認。正走間,突然見里外官道盡頭,現了一群人影,正向這兒聯袂而來。他虎目神光突現,面泛殺機,暗說:「這雜毛可惡!我真得好好教訓他!」他冷哼一聲,大踏步向前迎去。

  劍聖和子女母飛環一陣急趕,將近荊州,一路之上不時詢問道上行人,是否看見一個藍衫掛劍少年經過,回答皆令他倆失望,誰也沒見過這麼一位藍裝少年。

  正當他們將要返回徐家灣時,突見由荊州方向來了一大群老少僧人。劍聖大喜,對子母飛環說道:「方施主,我們的實力,足以讓恨海狂龍喪膽了。」

  「道長眼力確是高明,峨嵋的監寺五老來了三位。少林弟子一向極少出現江湖,想不到達魔師三僧竟然蒞臨,委實異數。」

  「方施主見多識廣,一眼便出你們的身分,貧道佩服。」

  來的一眾僧人,都是有道高僧,共有十六人之多,峨嵋監寺五老,都是掌門笑面如來法性的師弟,這次來了排名第一的法生,老四法行,和老五法塵。這監寺五老,在武林的名望高人一等功臻化境,嫉惡如仇,可是他們極少在江湖行走,在四川活動的妖魔鬼怪,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胡來。

  少林自大明統一天下,頒佈了許多有關寺廟的禁令,最度少林頭痛的是,未成年的人不准出家,收容的僧人如敢故違而被查出,腦袋準會搬家。其次是膽廷祟奉喇嘛,中原的十宗不吃香,所以少林僧人只好閉門苦修,不問外事。

  達摩院三僧,是超字輩僧人中,功力佼佼出群的高手,方能榮膺達摩院知客僧,接待慕名而來,瞻仰達摩祖師聖跡的天下英雄豪傑,與達官顯貴。三僧的法號是超緣、超若、超常。少林寺僧侶近千,職司分明,內外各異,藝業各有專精,所以雖輩分相同,但功力相差極為懸殊。以喪身將台谷的超乘、宗、覺、果,與倖保首領的超明來說,比起達摩院三僧,相差簡直不可以道里計,同時超字輩弟子,修為相去天壤。目下少林掌門超塵,已是超字輩門人,不但年歲相差甚遠,功力更不可同日而語。

  除了六名甚有名望的僧人外,其餘十人在武林無籍籍之名,大概他們極少在江湖露面,故劍聖對他們皆感到陌生。一群僧人也看清這一道一俗,彼此皆有一面之緣,不算陌生。

  雙方都緊走兩步,行禮相見,少林超緣首先向劍聖發話:「真道友東來中原,老衲日前方知故友行蹤,特此程趕來禮會,並問候貴門仙駕聖壽無疆。」

  「貧道俗務纏身,未克分身親詣嵩岱,一謁貴掌門法駕,道兄海涵。」劍聖喜悅地答,並向法生大師道:「法生道兄鑠健如昔,想必已參透大乘,可喜可賀。一別轉瞬十年,久未通音問候,想不到竟來此不期而遇。道兄極少行道江湖,清修峨嵋金頂,在湖廣能與道兄相遇,大出貧道意外。」

  超緣臉色鐵青,沉聲道:「老衲由襄陽,驚聞敝師弟超乘等人,於武當山將台谷,慘死於恨海狂龍之天殘劍下。為此,老衲親詣三元宮拜望玉道人道友,不想玉道人恰於日前已動身北上關洛,據說已傳出玉簡法帖,召集六派掌門人聚會江南省黃山。而武當的道友們,對將台慘案皆諱莫如深。老衲與敝師弟超乘,原得崆峒乾坤一劍玄真仙長之玉柬,示知四十餘年前大鬧六大門派山門的天殘劍,已再次肆虐武林,恨海狂龍仗天殘劍焚南崆峒,行將重與我六大門派為敵,故奉敝掌長大師法諭,到江湖一控虛實。想不到老衲遲發三日,敝師弟等已遭毒手。老衲在武當未得其詳,風聞道友於徐家灣等候恨海狂龍,因而冒昧前來拜會,一看究竟;在荊州恰逢法生法亦聞訊趕來,故而結伴而來,老衲倒得破戒與恨海狂龍一算血仇,至於天殘劍倒是次要。」

  劍聖正想說話,法生已搶著說道:「月前恨海狂龍火焚昊天堡,敝師弟因與少林的覺非大師適逢其會,即行返報掌門法駕,得知天殘劍目前的主人,較當年恨海狂人功力更高,而且胸憤仇恨,更具危險性。敝派於四十餘年前,雖遭恨海狂人騷擾,但我派有錯在先,並無追究之意。半月前,昊天堡主宇宙神龍聞人傑,突然光臨峨嵋,力除利害,促敝派掌門共參為武林誅害之舉,但敝掌門不願重惹是非,唯有婉言回絕,僅派貧僧率師弟七人下山,一探武林動靜,別無他意,亦無與恨海狂龍為敵之念,特先行表白。」

  說到這兒,輕蔑地瞥了子母飛環一眼,不屑地說道:「敝師弟法因與少林覺非大師,均目睹貴派在靈官廟與恨海狂龍衝突之經過,貧道不敢妄論孰是孰非;但貴派與昊天堡勢不兩立,卻是盡人皆知之事,恨海狂龍火燒昊天堡,直接替貴派拼盡全力,而道友卻與昊天堡的方檀樾並肩而行,實令貧僧大惑不解,驚詫莫名,此中緣故安在,道友何以告我?」

  劍聖窘得老臉發赤,吶吶地說:「聞人傑毀我崑崙門下的莊院,雙兇同時現身,聯手……」

  法生冷冷地語氣中飽含不平地接口道:「那次也是恨海狂龍冒死援手,要不是蓬萊神山三仙門人及時現身,恨海狂龍也將陪殉貴派門人。」

  「那是恨海狂龍適逢其會,各行其是,並非有意助本派卻敵。」劍聖強辯,又道:「聞人堡主與恨海狂龍,有殺師大恨牽涉其間,亦是盡人皆知之事。」

  「因此,道友就可名正言順與昊天堡合作啦!」法生嘲諷地說,並淡淡一笑。

  「方施主並未與敝派為敵,寄跡昊天堡亦只是權宜之計,今與聞人傑已斷絕交往,願助敝派一臂之力,法兄怎能不分皂白,血口噴人?」

  法生故裝愚昧地捧腹大笑道:「阿彌陀佛!原來如此,貧僧未免少見多怪了,呵呵!少見多怪,血口噴人一語,道友說得是。但不知道友可候著恨海狂龍麼?」

  面含陰笑的子母飛環插口道:「那小子就由這兒向荊州逃了。天殘劍四十餘年後,力闖六大門派山門,相信峨嵋對此事不無耿耿,大師在此說此無關宏旨若無其事地話,方某真大出意料之外。」

  「方檀越與真道友果然不愧稱武林翹楚,能將恨海狂龍趕得逃向荊州,貧僧佩服得緊,呵呵佩服得緊。」

  超緣一看雙方要鬧僵,忙接口道:「老衲與法生兄由荊州來,並未發現傳說中穿藍衣佩天殘劍之人,可能仍在後面,你我何不向長湖一搜?」

  劍聖乘機下台道:「緣大師所料不差,如果不遇,諸位大師請至徐家灣,貧道聊盡東道了。」

  「諸位請先!貧道倒想一開眼界,但得先行言明,貧僧未奉師門法諭,不敢妄動無名,不盡之處,諸位休怪。」法生合掌退下,卻未留意子母飛環向劍聖遞眼色。

  劍聖說聲「請!」與子母飛環伴隨超緣,同徐家灣往回趕。不到一里地,子母飛環眼尖,已看清遠處大踏步而來的梅文俊,他先向劍聖衝左右後側的法生一呶嘴,說:「這小子果然落在後面,瞧!他那狂傲之態,似乎他的武功可登天下第一一般。」

  眾僧人聞聲遠望,果見一里外藍色身影,昂首闊步而來,似乎並未將任何人放在眼下。

  劍聖神色一緊地說道:「果然是他!咱們小心了。」

  法生喃喃自語道:「阿彌陀佛,法因師弟形容並未過分。師弟們,遵守師門法諭,不可妄生是非,不得為師門招禍。」他領先緩下步伐,在一丈後跟進。

  雙方愈來愈近,文俊毫無所懼,迎面撞到,虎目在劍聖和子母飛環臉上不屑地搜索。子母飛環心懷叵測,不等少林僧人開口,驀地一揚左手,一枚拳頭大小,銀光閃閃的飛環脫腕飛出,去勢如電直射文俊胸前七坎大穴。

  文俊冷哼一聲,不閃不避,不退反進,急逾電閃,伸虎掌猛抓飛環,「卡卡」兩聲,飛環在文俊掌中突然爆炸,中間爆出兩個鋒犀利刃,比母環略細的子環,可是文俊虎掌堅如鐵石,內力驚人,那一抓之力,足可化鐵為泥,飛環怎禁他一抓?三隻環立成鐵粉。

  子母飛環本來有一手飛環絕技,一出三枚,三三變九,一流高手亦難逃毒手。可是他今天只發一枚,環出即飄身急退,方向正是後面的峨嵋眾僧,劍聖早知他的用意,就是先行出手,引發文俊的無名火,誘入峨嵋眾僧之中。這麼一來,文俊勢必出手傷人,峨嵋僧人焉能置身事外。

  文俊果然上當,捏碎飛環,如影附近猛撲,快逾電光石火。法生驀地一驚,喝聲「退!」首先向右躍開,讓開了母環的退路。可是他身後的七名師弟,卻出其不意閃避不及,只能臨危旋身,吸腹扔肩向兩旁一分,在間不容髮中讓過子母飛環退勢奇急的身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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