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海情濤 | 上頁 下頁
二〇四


  「咚咚咚……」一陣沉悶的鼓聲,突自四面八方響起,並傳來九嶷山主開碑手雲彪那雄邁的嗓音道:「大丈夫恩怨分明,咱們上啊!別讓牛鼻子們溜了。」

  林深葉茂處,突然傳出數聲辣厲的慘號,兵刃交擊之聲大起,顯然九嶷山主率群雄趕到,和武當的老道拼了。

  文俊一怔,歹毒絕倫的藍羽毒鴆粉末由指縫中漏出些許,身側兩名老道突然狂叫一聲,扔劍撲倒,哀號聲動人心魂。只一眨眼間,兩老道臉色已變為藍色。

  「藍羽毒鴆!」天機一劍驚駭大呼,又道:「快退!」

  他這一叫,七星劍陣立時大亂,眾道侶紛紛變色後撤。

  眼看兩道人在哀號狂叫聲中死去,文俊心中一軟,徐徐放手入囊,一面凝神調息。

  正東鶴鳴峰下,突然傳來一聲感人心弦的長嘯,聲浪以排山倒海的聲威,傳至文俊耳畔。沉悶,勁急,令人聞之即感到五內如焚,又似心向萬丈深淵疾沉下來。

  四周呼喝之聲沉寂,武當弟子一個個捧劍肅立,似亦為嘯聲所撼,正在以玄門心法抗拒嘯聲。

  文俊內腑受傷,但他的九如心法乃是武林絕學,嘯聲傳到,他身軀略為一顫動,隨即平靜,心中忖道:「這人以千里傳音之術,導落魄神者傷我,如不是我功力深厚,定然喪身於此。」

  他心中思忖,無名火勃然上沖,探囊取出兩片千年玄參納入口中,運氣一周天,強行將內傷壓住,光華一閃,天殘劍鏽跡劍倏斂,這證明了他的功力,並未因內傷就減弱。

  嘯聲綿綿不絕,如狂濤狂湧,良久方息。不久,兩條淡淡紅影快如星飛電掣,由峰下趕來,越丘度枝幾如大鳥,片刻即入到鬥場。

  文俊星目中殺機熾盛,暗罵道:「一丘之貉,蛇鼠同穴,這次可饒你不得。」

  來人是兩名身穿紅袍的老道,其一正是崑崙宿劍聖至真。另一名走在前面,輕功超塵拔俗似若凌空飛行,起落間輕如飛絮,點塵不驚,更無風聲帶出。他身穿大明所規定的紅色道官服,腰懸一把形式奇古的三尺長劍,鳳目劍眉,三綹長鬚潔白如銀,垂至胸際,臉上甚少皺紋,看去不過四十許人,唯有那銀鬚和鬢角的白髮,證明他是古稀以上的老人了。

  兩人一落地面,直向文俊掠去。所有的道侶,皆瞑目屹立調息,如癡如醉,似乎未知有人光臨。

  銀鬚老道一觸文俊那冷電也似的湛湛神光,和光華耀目的天殘劍,似乎吃了一驚,脫口低聲道:「果然功參化境,不為落魄神音所制,他好精深的功力啊!」

  「此人一日安在,六大門派將寢食難安。」劍聖接口道。

  「道兄所說不差,這人目光飽含怨毒,滿懷激忿,行事不計任何後果,端的可虞。」

  「掌門是先傳訊呢,抑或先會他一會?」

  「道兄不必多慮,目下以按預定計劃行事為宜。但他既然光臨武當,貧道斷無不招待之理。」兩人一面說,一面向文俊身前掠近。

  文俊冷哼一聲,天殘劍徐舉,左腳踏前半步,左手劍訣徐引,功凝劍尖。突然,他身形平空貼地飛射,光華疾閃,虛虛實實的劍影,向老道灑去。

  兩老道未料到文俊會突然出手,左右急分,閃身、避劍、撒劍,一氣呵成,端的不愧一代名家。

  白鬚老道撤下的長劍,發出龍吟也似的嘯音,劍身發出濛濛青虹,難以分辨劍身是虹,抑或青虹是劍,令人望之,只覺徹體生寒。

  這就是武林三大名劍之一,武當鎮山之寶寒英神劍。不用問,這老道準是武當掌門玉道人道全無疑。

  罡風怒號,劍嘯震耳,光華與青虹銀芒,一漲一縮,一觸即分,三條人影分三方暴退。誰也未看清他們如何換招的,更沒有看清誰優誰劣,反正在快逾電閃之中,三人乍合乍分,不知誰佔了上風。

  文俊胸前起伏不定,內腑又受到震蕩,真氣已有浮動之象,經百脈著實有點不對勁,但他吸入一口氣,壓下傷勢,天殘劍重行舉起,劍上光華已不如先前之盛了。

  驀地裏,鶴鳴峰腰響起一聲哈哈大笑,音浪似若殷雷,直貫眾人耳膜。

  三人神色一弛,側目向峰腰看去。四周眾道侶,和林中被落魄神音震迷之群雄,全皆盡然甦醒。

  在兩里外峰腰一塊凸出的巨崖上,站著一雙皓髮男女,遠遠看去,尚可看出他們的身材迥異常人。兩人並肩站立,一身青袍褂,手中各持一根山藤杖,迎風並立,白髮飄搖,衣袂飄舉。雖則看不清面目。但輪廊依稀可辨。

  笑聲一落,眾人只覺林梢掠過一雙巨大蒼影,奇疾無比,到了三人上空,突然「嘎嘎」兩聲鷹鳴,蒼影凌空直上,半空裏繞飛半匝,箭似向遠處崖上一對年老男女飛去。

  只一眨眼間,便停落在兩老身側。

  玉道人向劍聖低聲道:「無雙老二位老前輩駕臨,咱們只好就此罷手了。」

  劍聖似信不信地問道:「怎麼?他們還健在人間?」

  玉道人說道:「不但無雙老健在,一僧三道同樣活得好好地,甚至會在江湖屢現仙蹤呢。」

  「他們不會管我們的閒事吧?」

  「會的,遇上他們可難說話,就憑他們那對靈禽巨鴛,也夠人心驚膽跳。」

  文俊一聽崖上那雙老夫婦,就是與一僧三道齊名的無雙老,正待運神目看清他倆的臉容,玉道人卻收劍入鞘,向他微微一笑,稽首一禮道:「梅施主請了,貧道玉道人道全,遲來一步,施主海函。」

  文俊冷冷地說道:「你該早來一步,哼!不然貴派門人,不死在梅某天殘劍下,亦喪神於天下至毒的藍羽毒鴆中。梅某既名恨海狂龍,殺百人自不會手軟。」

  「敝派門下自非施主之敵,貧道倒是深信不疑。」

  「不信不可再行一試。」

  「今日已無機會,貧道知道施主乃是英雄豪傑,藝驚武林,譽為武林第一亦不為過。」

  「牛鼻子,你最好少說廢話。」

  「撇開施主與本派門下之恩怨不談,施主剛才那一招『怒海藏針』,不論火候與功力,皆勝似當年的恨海狂人,好教貧道羨慕得緊。」

  文俊冷冷地說道:「快言歸正傳了。」

  「貧道有一不情之請。」

  「有話快說。」

  玉道人仍然心平氣和地說道:「小事一件。貧道心儀施主的神奇劍法,擬於日後向主施主請益一二。」

  「不需日後,你何不再上?」

  「目下實非其時。池洲東北十餘里,臨江有一座七星山,施主可知這座小山麼?」

  「梅某不知。」

  「那是座尚具微名的小山,中面有座七星觀,乃敝派在江南各省之另一道院。」

  「還是廢話!梅某可無暇盤查貴派根柢。」

  「今日乃是九月初九,十月初十日時正,貧道在七觀星恭候大駕,施主可敢再次前往踐約呢?」

  「是單打獨鬥呢,抑或貴派全體皆到?」

  「敝派如全體出動,豈不聲譽掃地?」

  「貴派早已聲譽掃地了,何用顧及?哼!梅某準到。」

  玉道人微笑頷首道:「貧道敬候大駕。別忘了,十月初十日,池洲七星山七星觀見面。天色不早,施主請稱玉敝派鶴鳴別院小息,貧道已潔樽相候多時。」

  「梅某沒空,十月初十日午時見。」

  文俊說完,將劍入鞘,直出林外找開碑手雲彪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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