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海情濤 | 上頁 下頁
一七九


  他驀地一咬牙,吸入一口長氣,左手劍訣變掌,緩緩搭在右手背上,突然身形向下略挫,六合須彌功與玄陰真氣在對方千鈞力道逼迫下,徐徐引發。

  天殘劍突然發出陣陣刺耳震鳴,不住顫抖,在顫抖之中,四把劍同時隨震劇烈顫動,急劇分合形成寸餘寬闊朦朧震幅,發出急速的連續震鳴,令人聞之心往下沉。

  三個老道突覺寒氣愈來愈濃,隨劍氣直迫內腑,心中一懍,更感到對方由劍上傳來的力道突然增強了許多。

  寸餘寬的震幅,把三老道驚得駭然變色,心中暗暗叫苦,他們都知道,天殘劍可以斷金切玉無堅不摧,假使對方利用這時機,將劍身扭轉;那麼,三把寶劍恐怕不斷也傷。他們還未練至御氣克敵的地步,而在四劍震動,急劇分合的良機裏,對方扭轉劍身並不是難事啊!

  一絲恐怖的陰影,爬上了他們大汗淋漓的額面,拼命將內力運出,也擋不住那其寒如冰其利如刃的劍氣,更不能貼緊長劍不令對方振動,他們駭然變色了。

  天殘劍逐漸扭轉了,震鳴撞擊之聲逐漸由「錚錚」變為「叮叮」就是說:劍與劍的接觸面漸漸由面將轉為點啦!

  突然,天壇對崖傳來一聲如同梟鳴的尖厲長嘯,那是以令人心神渙散的聲浪,綿綿不絕破空飛到,眾人全都心神一震,轉首向聲浪來處看去。

  就在文俊以蓋世絕學橫渡段橋的崖旁巨石上,站著一個雞皮鶴髮,身材高大奇醜無比的灰衣女人。她挾一隻長約三尺六寸,烏光閃閃的鳩首杖,屹立石上衣袂飄飄,向這兒發出陣陣獰笑。

  「孩子們,我們走!」老頭子奪魄神弓突向玉面專諸湯懷兄妹沉聲說:「這老潑辣任何卑鄙的事都可以做出,咱們如果不走,定然傷了我們和崆峒派的交情。」

  小姑娘湯蘅接口道:「爺爺,她可就是西傾山的玄陰姥姥老怪物麼?」

  老人家不屑地說道:「正是她,她和南崆峒二老毗鄰而居,交情不薄,定然會插上一手,等會兒她加入,掌門乾坤一劍臉上豈能掛得住?崆峒的威信非被她攪垮不可。」

  玉面專諸說道:「爺爺,即來之則安之,我們等會兒再說吧。要是不辭而別,掌門老前輩不怪我們不夠交情麼?」

  老人家搖頭道:「唉!我何曾不作此想?如果這老潑辣一插手,不但乾坤一劍下不了台,那小後生又豈肯甘休?崆峒門下也必定大遭其殃,咱們又該如何自處?是否該主持公道?唉!冤孽啊!你兩人身陷情網不能自拔,我老頭子無話可說,好好準備了。」說完,他引弓搭箭戒備。

  兩兄妹被說得面上發赤,卻又情不自禁轉望去,玉面專諸的目光,落在遠處妙手飛花郭春萍身上;她也正神情緊張地向他注視,湯蘅姑娘的眼神,則落在甘州雙英老二白起鳳的俊面上,綿綿情意,盡在這一注之中。

  灰影疾閃,玄陰姥姥已由溪下撲上崖來,來勢如電,圍搶文俊後心,鳩首杖閃起一道黑色光華,疾射文俊脊心。

  文俊在聞到笑聲時,已知來了強敵,早已全神戒備,背心奇冷徹骨的勁氣一到,他大吼一聲,天殘劍以十成內勁將三把劍震開,猛地旋身一掌向後斜拍而出。

  劍鳴震耳,勁風怒號,人影疾分,五個人分五方搖晃著止住退勢,相距三丈餘各佔方位。

  乾坤一劍和兩名太字輩老道,臉上色如死灰,虎口裂開,鮮血淋淋而下,玄陰姥姥臉如厲鬼,鳩首杖緩緩下垂,杖尾下半尺已經彎成弧形,那是被文俊一掌之賜,她一雙鷹目不住眨動,前胸起伏不定,身軀微顫。

  文俊嘴角沁出一絲血跡,俊面其白如紙,在四名高手前後齊攻的雷霆一擊下,他內腑受傷,真力大損。

  他抬左掌拭掉嘴角血跡,用陰森刺耳的聲音冷峻地說:「好精純的寒魄陰功!老潑賊,你可是武林三老之一,亦正亦邪無所不為的玄陰姥姥妖婆?你這種偷襲卑鄙手法,人如其名,小爺要你骨肉化泥!」

  聲落天殘劍光華疾射,一招「怒海藏針」急襲玄陰姥姥。

  老妖婆知道利害,鳩首杖向上急射,身形疾退。

  文俊怒極出劍,豈肯讓她脫身?疾如電閃又是一劍跟蹤點出,老妖婆一退再退,左右急閃,直退了三處方位,後撤兩丈餘,方脫出重重劍影。

  「梅大俠請住手!」乾坤一劍驀地大喝道。

  文俊轉首冷冷地說道:「咱們的帳等會兒算。」

  老妖婆鷹目一眨,倏然前撲。她乘文俊分神轉首的瞬間,聚集畢生苦修真力,突然發難,鳩首杖急點文俊胸前七坎大穴,左手五指一張,急抓文俊右肩。

  文俊百忙中舉劍斜刺,身形左射,可是仍被手爪在肩下掃過,那一劍急如電閃,鳩首杖齊腰中分,光華掠過老妖婆頂門,一頭白髮齊根而斷,連同髮髻掉落塵埃。

  文俊只覺右半身冷如寒冰,經脈突然氣血猛湧。他強納心神,吸入一口氣,以九如心法調息硬將麻木的右半身以真氣攻出寒毒,疏導經脈,一面咬牙切齒地說道:「三陰歸流絕脈手法!原來是你這老妖將東海神龍柯老前輩的媳婦害了。好啊!你與東海神龍同列武林三老,竟然做下這種可恥的事,天理何在?柯老前輩至今猶未探明殺媳兇手是誰,在江湖歷盡險阻;你卻在這兒逍遙自在,誰會想到會是你下的毒手呢?」

  老妖婆聞言駭然變色,如受巨錘所擊,踉蹌後退兩步,惶然地說道:「滿嘴雌黃!你……你簡直……血口噴人。」

  文俊踏前兩步,恨恨地說道:「哼!血口噴人,你心中愧疚,已經形之於外了。在江西星子,在下出手救了柯老英雄全家,他一家大小飽歷風霜,天涯訪仇,轉眼十餘載,猶不知仇蹤何在,幸好天道好還,他將乃媳死狀告知在下,方返回東海龍蛻山。要不是你剛才向我突施三陰歸流絕脈手法,這件十餘年公案豈有大白之日?老妖婆,你說柯老英雄那點對不起你?你竟用這種歹毒手法對付他的兒媳?說!」

  玄陰姥姥一咬牙,驀地一聲鬼嚎,以手中斷拐劈面向文俊扔去,並說:「你管的事太多了!」聲出人閃,向西麓狂奔而去。

  崆峒門人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怔住了,皆因武林三老的老在東海神龍柯鳴遠,為其媳離奇死亡而天涯尋仇的事,江湖略有所聞,武林中人皆不知其中緣故,列為武林秘辛之一,想不到竟然是同列武林三老的玄陰姥姥所為,武林三老名重江湖,假如不是者妖婆這番心虛逃走,誰會到是她所為呢?起先文俊他不敢斷然認定是她呢!

  斷拐挾無窮勁道襲到,文俊冷哼一聲,身形已電射斜掠而出,如影隨形緊跟著老妖婆身後追去。

  乾坤一劍望著兩人淡淡的背影,幽幽一嘆道:「此人一日在世,我崆峒將永無出頭之日。」隨即肅容向眾人說道:「南崆峒下院高手全撤歸平涼,本派將傾力應付未來劫難,在未與恨海狂龍一決之前,本派弟子絕不可招惹這個魔星,我們走!」

  南廣下院的餘燼,仍在升起裊裊青煙;三年以後,崆峒弟子方行將下院重建。

  文俊是一個血性男兒,受人之託,忠人之事,他為了東海神龍的殺媳兇手,把自己的事丟開了。

  可笑崆峒掌門乾坤一劍這老雜毛,玄陰姥姥對他有解厄之德,拯救了崆峒一劫,他竟然貪生怕死自己率門下溜之大吉,卑鄙之至。

  兩人一逃一追,宛若星飛電射,文俊雖說內腑受傷,但他的功力超出老妖婦多多,故而能追了個首尾相連。

  七轉八折,越過了數座高山,看看追到氓州至官堡鎮大道,雙方距離已拉近至丈餘了。

  這是一座斷崖,高約萬丈,下面就是官道,老妖婦已經筋疲力盡。兩丈斷崖她也可望不可及,身形一挫之間,文俊已逼近身後。

  他冷哼一聲,一劍向老妖婆左胯骨挑去。

  老妖婆身形右閃,回身一袖拂去。劍過袖落,天殘劍一振,紅光崩現,老妖婆的一隻左手飛起八尺,她厲叫一聲,向崖下跌去。

  文俊飄身而下,用劍抵住跌得八葷八素的老妖婦心窩,厲聲問道:「說!你為何向柯老英雄的兒媳下毒手?」

  「我……我永不會告訴你,我……要那老鬼痛苦……終生!但是你……可以告訴他,可惜他……他那老伴兒死的太早,我沒能親報奪……愛……之……恨!」老婆氣息奄奄,仍掙扎著把話說完,緩緩閉上雙目。

  文俊心中陡然一驚,茫然地收劍入鞘,自言自語地說道:「又是一陣傷心的情海狂濤,數十年蘊蓄的愛火,至老益熾,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實啊!」

  他用金創藥替她數上斷掌,撕下一幅衣襟包上,愴然道:「老前輩,你錯了!愛之過切便成瘋狂,人不該走極端,在他的後人身上報復啊!」

  「我不能親手殺他,雖然我可以辦到,可是我下不了手,只能這樣做哪!」老妖婆眼角淚下如珠,突然哀傷地叫:「鳴遠!鳴遠!這五十年來你可知道我是怎樣過的?你可知道我選擇四傾山隱居的用意?我的心雖想往西傾,可是它仍飛向東海,天啊!愛妒恨與生俱來,你怎知我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啊!」她叫著叫著,昏厥了。

  文俊茫然站起,心亂如麻,他想起自己和廷芳之間的山盟海誓,想起漢中府和崑崙的一切糾葛。他心中暗叫:「芝妹,愛無邊,恨無邊,假使我失去了你,我也不知自己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來啊!」

  他閉上雙目,深深吸入一口氣,壓抑住內腑傷勢,喃喃自語道:「我該去找你了,芝妹,希望我們山盟永在,情海無儔。」

  他耳中突然聽到隱隱微風,警覺地睜開虎目,不由駭然變色。身前一丈處,正站著一個神定氣閒,鶉衣百結的老叫化子;他神目如電,咧著大嘴笑意盎然,注視著文俊蒼白的俊面,並不住頷首。

  文俊心中駭然,他耳目銳敏,十丈內飛花落葉,他閉上眼也可辨清,但剛聞到遠處微風略飄,老叫化已經在身前站立多時,功力之高,委實駭人聽聞。

  「孩子,半年多以來,你一向可好?」老花子說話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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